王惜奴微微一顿,她垂眼看着藤萝,却是既没追问也没拒绝,反而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刚才本宫和皇上说话的时候,你在何处?”
藤萝不明所以,却还是实话实说:“奴婢就在殿内伺候啊,主子没看见奴婢吗?”
王惜奴目光微微一闪,就在殿内的话那就应该听见殷稷说了什么,明知道皇帝看谢蕴那么重还在怂恿她和对方为难……
这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了。
王惜奴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垂下眼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藤萝,眼下最紧要的事就是让孩子平安降生,这档口不宜多生事端。”
“话不是这么说的。”
藤萝什么都没意识到,忙不迭反驳了一句,“您看,您今日当众给了萧嫔一个教训,逼得良妃罚了人回去闭门思过,皇上却什么都没说,当初他可是最宠爱萧嫔的。”
她凑近王惜奴压低了声音:“主子,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先打了萧嫔的脸,再除了谢蕴,日后这宫里谁还敢和您为难?”
许是指甲太过尖锐,王惜奴手里的帕子很快便被撕扯出了一个破洞,她低头看了两眼,语气波澜不惊:“你当真这样觉得?”
“是,”藤萝下意识抬了抬手,想去摸一下那包还塞在腰带里的毒药,可动作到一半她就想起来了这是哪里,堪堪克制住了动作,只掩饰性地笑了起来,“奴婢一心为主子,这样的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您千万不能放过。”
王惜奴扯着帕子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低声重复道:“一心为我么……”
藤萝没听清楚,追问了一句:“主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王惜奴浅浅笑了一声,“只是觉得你说得有些道理。”
藤萝心里一喜,以为自己这是说服王惜奴了,正要拍几句马屁,王惜奴却再次开口:“你跟了本宫多久了?”
想起往事,藤萝面露感慨:“主子怕是忘了,奴婢从记事起就跟在您身边伺候呢,怎么也得十年了。”
“十年……”王惜奴十分唏嘘,“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啊……”
她抬手自头上摘下一支双股钗,声音里带着几分歉疚:“自打有孕以来本宫精力不济,对身边的人有些疏忽,这支红珊瑚的钗子,以往本宫每次戴你都要多看两眼,心里喜欢得很吧?”
藤萝下意识否认,主子的东西她怎么能喜欢呢?
“主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王惜奴并没在意她说什么,态度颇有几分强硬地将钗子插进了她发间,还顺手扶了扶她歪了的发髻。
“你我之间,虽是主仆,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情同姐妹,本宫有的,你若是喜欢只管拿去。”
藤萝一时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红着眼睛看过来:“主子……您对奴婢真的太好了。”
王惜奴笑得越发浅淡:“我是你主子,自然要对你好。”
她将撕坏的帕子团了团,动作颇有些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角,见藤萝止住了眼泪这才再次开口:“回去吧,本宫乏了。”
藤萝连忙应了一声,吩咐抬轿夫的内侍走快一些。
一行人很快走远,一条撕烂的帕子却被呼啸的寒风吹着,落叶般飘零在了雪地里。
晚上,藤萝抽空下厨做了王惜奴最爱吃的龙井虾仁,殷勤地伺候着她入座:“主子尝尝奴婢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打从入宫后,咱们宫里没有小厨房,奴婢可是许久都没下厨了。”
王惜奴嗅了嗅桌上的菜品,微微一笑:“只要用心,手艺怎么会退步呢?坐吧,今日你我之间不论主仆。”
藤萝受宠若惊,要知道在世家之中,别说是主仆同席了,就连庶出的公子小姐都不敢在嫡子女面前落座,若是谁犯了忌讳,必定会狠狠挨一顿家法。
“主子,不好吧?”
藤萝思前想后,终究还是不敢。
“这不是你的屋子吗?没人瞧见的。”
王惜奴笑吟吟劝了她一句,藤萝被说服了,低声道谢后侧着身子坐了一小半的凳子。
“谢主子。”
王惜奴抬手给她倒了杯酒,唬得藤萝一哆嗦,下意识伸手去拦:“主子不可,这可折煞奴婢了。”
王惜奴充耳不闻,仍旧将酒杯给她倒满了:“藤萝,相伴十年,说起来便是家人也不如你我亲近,咱们日日呆在一处,说句实在话,连秘密都是没有的,对吧?”
见她执意给自己倒酒,藤萝只能诚惶诚恐地捧起了杯子,却被那句话说得有些心慌,没什么秘密么……
她不自觉抓住了袖子,替家主办事的事算秘密吗?
虽然按理说她的主子是王惜奴,她理应只听对方的话,可他们一家子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王沿又是家主,她实在不敢反抗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