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代表赵可欣已经戴上耳塞,开始默背古诗文了。
周屿本来正在跟班长角逐试卷归属权,却突然发现了盲点。
宁羡压根儿没搭理过自己。
和班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屿从座位上站起来。
脚步无声,悄然走向宁羡的桌子,准备一探究竟。
走近了,台灯投下微弱的光。
那道身影坐在椅子上,背脊纤薄,坐姿却笔直端正。
光线柔如纱,宁羡眼睫低垂,视线里几分淡然,几分专注。
就安静地盯着手里那支黑色涂卡笔看。
?
什么鬼?
周屿万万没想到,宁羡不跟她们闲聊,也不刷桌面上的空白题卷。
居然开了台灯,干盯着一支涂卡笔走神。
而且单看这模样,与其说是走神。
不如说是……
在发呆。
刚意识到这一点,周屿就惊了。
真神刷题的时候,也会像凡人一样摸鱼发呆?
一瞬间,周屿简直不知道明天太阳该从哪边出来了。
把下巴合拢之后,试探性问:“宁羡,你在用2B涂卡笔做题?”
宁羡回过神,面无波澜,把涂卡笔收进文具袋。
语气冷静一如往常,不添加任何感情色彩。
“不做题,只是随便看看。”
“?”
“你随便盯着一支涂卡笔看?”
宁羡抬头:“有问题么。”
周屿:“没问题,我只是觉得真神您可真随便呐。”
宁羡不语,拿起桌上的英语试卷,淡定递出去。
简单的一个动作,其中意味却不言而喻。
周屿和班长对视一眼。
语文课代表赵可欣也摘了耳塞。
三人连忙接过宁羡手里的卷子,鬼鬼祟祟跑到阳台上去对答案。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啊啊啊!这道题我一开始选的A,最后改成C了。”
“我就知道,第三题肯定选B。”
“听力错了一个,别说考过宁羡了,这次肯定连陈明礼都考不过。”
隔着落地窗,里面传来一阵唏嘘感叹,宁羡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把文具袋的拉链拉好,摆放端正。
走到外面,静立在阳台边,吹着夜晚微凉的风。
长廊的灯亮了两三盏。
柔光映照那张安静侧颜,勾勒出的轮廓却冷淡,像是银白月光穿过小提琴的弦。
宁羡看着漆黑的天,心中并没有想到月光,小提琴根根分明的弦,以及迫近的熄灯时间。
她只是感受着晚风拂过面颊的触感。
觉得风这个意象,无论是落进教科书里选取的诗文间,还是放在此时此刻她的身边,都极好。
……
楼上。
整层楼已经熄灯,宿管阿姨查完寝,也打着哈欠回宿舍睡觉了。
女寝407,却还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
挑灯夜战的并非旁人,而是全校闻名的咸鱼江岚。
其实,江岚并没有熬夜的习惯。
上了床,她就已经困得要死,本来是打算光速入睡的。
奈何职业病使然,虽然身体早已休眠,但脑子没睡,还在不断放映着那幅值得描绘的画面。
反复上演,重现。
折磨。
太折磨了。
江岚气得不行,在心里埋怨了一千遍自己不听话的脑子。
然后认命打开小夜灯,轻手轻脚下了床,从柜子里找出那册蒙了灰的速写本。
随便扯张纸擦了两下,听见室友翻身的动静,江岚瞬间打消了还想去找彩铅的念头。
怀着怨念,心想能画出来就不错了,还要什么彩铅。
用只2B,将就将就得了。
上了床,借着小夜灯的微光,江岚低下头,拿起铅笔勾勒出雨天的街道轮廓。
为了不把室友吵醒,她下笔很轻。
绘出大体景象后,也没有着意去反复描摹、加深。
不过,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雨街,十字路口。
黑发少女撑着伞,缓慢往前走。
鸣笛声起,汽车尾灯闪烁,疾驰而过。
水花在明亮中飞溅。
伞面骤降,掩芳踪。
夏日租赁的期限未免太短。
秋风过,桂花碎影浮水,纤瘦肩头,广寒香浓。
画到这里,江岚却顿住笔尖,没有再继续描绘下去。
因为唯独那双眼睛,隔着雨幕,她没有看真切。
不敢轻易定形,也就铺不了调子。
江岚意识昏沉,觉得自己的大脑皮层好像也开始下雨了。
俗称,脑子进水。
如果不是脑子进水,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她凌晨起来画画的迷惑行为。
拿着那幅半成品,江岚觉得痛苦,但又明白痛苦毫无作用。
就是说,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千言万语,化作两句话。
算了。
明天再完善,又何妨。
江岚心态超好,把速写本一合,撂笔,倒头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