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李副官将死之时, 淮峰才知道这样一个送信的小差事,为什么会是一个“大忙”。
李副官是在七年前死的,也是淮峰给他送信的第三年。
那时候淮峰母亲已经去世半年多了, 原本见不到来年春天的病,因有了好的治疗条件,心情也好了, 竟比大夫预计中多活了两年, 去世时都没受很大的罪。他在安排好母亲后事之后, 就前去追随林副官,除了报恩,也有些奔前程的小心思,当时那边战况已经接近尾声,形势一片大好, 他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与军营中相见时,却险些没认出那位林副官来, 原本还算是白净的“俊俏小生”黑得像煤炭, 外面硝烟滚滚, 炮火连绵,黑色版的林副官正拿着电话与人大声吵着什么,明明声音听着还像个学生,吵架的气势却半点不输, 吵完转身,便听部下指着他说:“这人非要见你, 还拿了林副官你的亲笔信,我就带进来了。”
对方眨眨眼睛,也不待手下说完就几步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圆溜溜的眼眸迅速瞪大了,又惊又笑:“李先生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是怎么过来的?”他摇着脑袋很不赞同地说,“也不怕大炮把你给轰了!”
部下看这口气就知道他们果然是认识的,顿时忍不住笑了。
淮峰也笑了,他简单说了一路上的艰辛和几次差点丧命的经历,看对方眉头越皱越深,又连忙打岔过去:“林副官,你那些提前写好的信我都已经送完了,实在没什么信继续送了,峨山里的那位没信我也不敢见,什么都不干工资你还是照样让人送过来,我也不能干拿你钱啊……”
对方脸更臭了:“啊?你就为了这个来的?”
“也不是……”淮峰看他是不吃自己这一套,只好实话实说,想跟他好好奔个前程。
一脸黑灰的男人沉思半晌,之后拿起笔要写信。
淮峰吓到了:“林副官,你不会让我这时候出去给你送信吧?”
“我帮你向凌城大学的校长写一封推荐信,你当年是交不起学费被迫无奈退的学,他们那里现在有免学费的名额,你这些年应该存了点儿钱,不够的话还可以勤工俭学,生活费应该不难解决,我这边需要钱的地方太多,实在没办法继续支持你……”
在当时的环境下引荐他进那样一所学府,还有免学费名额,这对无奈退学的淮峰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他却又矛盾得厉害。
没见面还说不准,这一见面,他就有种直冲心脏的直觉,这位副官将来绝对大有前途,跟着他,或许更能混出个名堂来。
野心,权利,欲望,他都有。
淮峰百般坚持要留下,林副官那时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也没时间管他,扔了信就先去看伤员了,之后连续回来,看他一直都在军营附近,部下知道他是林副官朋友,倒也没驱赶。
如此几日后,看他决心留下,林副官让部下带他去底下的军营先做后勤,受伤的士兵不少,没事可以先去帮忙照顾伤号。
淮峰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短短几个月从后勤医护到了林副官这边打下手,五个月后又因为紧急情况下救了司令一命,被司令看中,提携到了身边做事。这司令是草莽出身,虽不识几个大字,但也是颇有本事手段,知道他和林副官是旧识,问他一些与林副官之间的事。
只是闲聊,他却想多了,以为是林副官肯定故意与司令说了这些,说不定还说了些他落魄时不好或丢面子的事。
那时刚打完一次胜仗,是回程的路上,林副官的部下忽然请他过去。
淮峰第一时间以为林副官要给自己下马威,怀疑他抢功,心里七上八下间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过去后,却见穿着笔直军装的年轻男人啃着一个冻坏的苹果,另一只手拿笔写着什么。
他过去时,对方已经写好了,把苹果放在嘴里咬住,用蜡迅速封好,抬头看到他便起身道:“你来了李先生!我找你是想拜托一件事,大概一个月后咱们部队就能到省城了,你到时候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峨山去么?”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此时这个“李先生”的称呼却让淮峰有些不悦,这段时间奉承或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人都有,他警觉久了,下意识就以为对刚这是故意提醒自己的身份,一时没接那封信:“林副官,你以后还是别这么叫我了,听着像是个外来的。”
对方一愣,随后立马笑着直呼他名字。
淮峰心里不悦,面上只稍稍做出些笑模样,说回程事务繁琐,不一定有时间。
都是一起回省城的,难不成他林副官自己就没法亲自去一趟?
使唤他使唤惯了,这是故意提醒他两人间存在的差别?
对方见他是不愿意,也不多说,收了信点点头,伸手请他喝茶。
他客套地抿了口,起身以有事要忙匆匆走了。
那次之后,淮峰再与林副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