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凌冽而微寒。
港湾里停着好几艘船,大部分船是货船,有许多穿着粗布交领窄袖短上衣的男人来来往往地把船上的货物搬下来,相互之间交谈的声音粗犷而爽朗。
还有一些平民百姓是奔着坐船而来,身上或背着包袱,或身后跟着大车小车的包裹,要出远门的气息浓郁。
便是在这样一片热闹而繁华的氛围中,那男人替她细细地穿戴好了披风,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径直往不远处一艘体型相对较小的船走去。
苏云顿时从刚才男人给她穿戴披风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上了船,再想逃离便十分困难。
她虽然相信顾君玮定也在找她,但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无论那个人是谁。
永远都是,求人,不如求己!
不过,这男人怕是没有这样关心过人吧……
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披风对她来说太大了吗!
感觉到拖地的披风因为她的走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苏云一脸受不了地望了望天。
身后的吕蒙满心讶异,不由得看了看灵雀,却见她似乎没有多惊讶,也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已了然。
随即,悄悄环顾了四周一圈。
总觉得很不对劲。
自从他们进入简州以来,一切,都太顺利了!
虽然埋伏在暗处的暗卫已经解决了好几拨人马,但那几拨人都小打小闹一般,成不了什么气候,莫非那顾君玮真的把大量人手都调去了明州,以至于留守各州的人手严重不足?
兵者,诡道也。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他们掌握了一个绝佳的开局,在所有人都防不胜防的情况下把人掳了来,现如今这个收尾,应该也算完美。
所有战术都不是永远有效的,因为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就会立刻做出调整应对,真正经验丰富的沙场大将,不会浪费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分秒必争,是沙场活命的准则。
只要他们在顾君玮反应过来,把人手都调到简州前上船离开,这场战役便是他们大获全胜!
只是,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此时,他和石守敬一左一右地走在后面,灵雀一人走在前面,把中间的两个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只需要再走五十步左右,就能到他们的船边了。
可是,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吕蒙眉头紧蹙,一边走,眼神一边缓缓地扫过四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是主子得力的副将,常年跟随他征战沙场,且因为他一向心思敏感细腻,在打仗时与倚仗一身蛮力的石守敬不同,他讲求以最小的代价攻下每一场战役。
所以,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只要敌人让他咬住了哪怕一丝破绽,他就知道,这场仗,他赢定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从他进到这个港口时,心里头就浮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诡异感,到底来自哪里?
吕蒙的眼光慢慢扫过前面不远处,好几个正大声说笑着,搬着货物从一艘船上下来的高大汉子。
再慢慢扫过身旁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他正在不停嘱咐身后那几个帮他拉货的车夫这些东西贵重得很,弄坏一个,就是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小心,小心!
再慢慢扫过四周围一个个或行色匆匆或言笑晏晏的路人。
突然,心一跳!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那艘货船前,那几个搬运货物的汉子就在他们面前走过,吕蒙头皮一阵发麻,大喝一声,“主子,小心有诈……”
说时迟那时快!
他的声音刚脱口而出,那几个原本豪爽大笑着的汉子忽地便脸色一变,把手上的货物往旁边一抛,手往腰间一摸,每个人的手上立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是软剑!不用的时候把它缠在身上,外面套上衣服,根本不会让人有丝毫察觉!
而方才周围那时仿若赶船的路人,也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齐刷刷的从身上各个地方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吕蒙立刻也拔出了腰间的剑,神色一片肃穆。
他终于想到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自他们进入这个海港以来,周围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一个人,曾把眼光投到他们身上!
虽说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然而说句自大的,他们这一行人,哪一个不是长相不俗气质不凡?平时便是他一个人走在街上,都会引来不少目光。
然而今天,周围的人看似行色匆匆,各有各的忙碌,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都是伪装的敌人!
他们中计了!
看起来是他们把敌人声东击西引开,实则对方早已无声无息地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来个关门捉贼!
吕蒙暗暗咬牙。
南吴的顾君玮,果然不容小觑!
站在最前面的灵雀也立时表情严肃,一双灵巧的手轻轻一翻,手上就多了一把银针。
吕蒙慢慢地和石守敬背对背地贴在一起,轻笑一声,“看来,这一回,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