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离京,依旧坐在南城门口的茶楼里。
随侍将那长长的紫檀锦盒重新放在他跟前,跪下道,
“爷,东西被国公爷退了回来,说既是崔司业当初亲手所赠,便该属于您,您自个儿收着便好。”
陆云湛酒入喉中,热辣辣的,灼心灼肺,定定眺望着窗外没说话。
远山如黛,斜斜铺在城墙脚下,被夕阳的金光渡上一层柔色,晚霞铺满半个天际,鱼鳞似的一片一片深入万丈光芒中。
那幅画原是打算给崔沁当聘礼,崔沁后来再嫁慕月笙,他思来想去,便以此画贺崔沁新婚,只盼望她一世安妥。
大婚那一日,国公府贺礼堆积如山,众人只一件件对着礼单收入库房,不曾细看,近来葛俊得闲整理库房,方发现陆云湛在礼单之外,悄悄送上这幅画当贺礼。
慕月笙摊开那幅画,久久不语。
他权衡半晌,决定将画退回。
这幅画若真的落在崔沁手里,想必往后每回拿出来,都会想起陆云湛,于私,他不想崔沁惦记着别的男人,于公,这幅画是崔颢所赠,不能枉顾老人家心意,遂将画退回。
陆云湛枯坐许久,直到夕阳彻底沉下,方觑着那画轴道,“既是不要,便送回府中,交给我母亲收好。”
也该放下了。
他起身从窗台一跃而下,径直落在那匹高峻的白马上,赶在城门阖上之前,飞奔而出,俊朗的身影如离箭没入风声里。
夜里,慕月笙回房将此事告诉崔沁,原以为崔沁会生气,哪知她清然一笑,
“你做得对,我不会收他的画,我爹爹想是很喜欢他,方才舍得将画作赠他,我不能拂了爹爹的意思。”
慕月笙听了那句“很喜欢他”,心里蓦地很不是滋味,啧了一声,俊目罩着崔沁,
“我与岳父大人也曾有一面之缘。”
少时,他听闻国子监一位崔司业有画痴之名,在国子监参加辩学时见过一面。
相貌记不太清,只记得他头戴高冠,广袖飘衫,极有魏晋之风。
崔沁听了他这话,侧眼觑他,忍着笑道,“嗯,我爹爹若在世,大抵也会喜欢你的。”
心里却想,爹爹不是攀权富贵之人,齐大非偶,舍不得她受委屈,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慕月笙从崔沁揶揄的眼神,看穿了真相,一时心里五味陈杂。
日子迈入五月,热浪腾腾蒸袭,崔沁整日满身是汗,只恨不得躺在冰窖里去。
冰是一盆盆往里头送,她额头上的汗却是密密麻麻往外渗。
长吁短喘的,定是要生了。
慕府上下严阵以待,沈氏与苏氏两位嫂嫂轮流来陪着她,她二人各生了三个孩子,极有经验,皆是一番好心作陪,省的崔沁发作,国公府手忙脚乱。
这一回再嫁,妯娌三人和睦的很。往前慕月笙性子过冷,这一年也时常与二府送礼,提携几位子侄,两位夫人皆是感激不尽。
五月十六这一日,恰恰是老夫人寿宴,府内张灯结彩,喜喜洋洋,沈氏和苏氏少不得去操持寿宴,独留崔沁在清辉堂。
老夫人原交待她不必过去,崔沁却不答应,农家妇人生产当日还有去田里干活的,而她贵为郡主的婆婆办寿,就在府内,她却不去赴宴,那真真就是狂妄无礼。
况且,太医交待,生产之前得多走动走动。
崔沁待时辰差不多,便扶着腰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到了容山堂。
慕月笙今日少不得去应酬,听闻崔沁到了容山堂,打算待会去寻她。
怎料才将大皇子迎入府内,便见云碧满头大汗朝他奔来,
“三爷,夫人要生了!”
慕月笙登时一愣,旋即飞快朝清辉堂掠去。
原来崔沁一迈入容山堂,便觉小腹坠坠的疼。
早一刻晚一刻不成,非得在开席前来这么一遭。
这孩儿真是调皮得紧!
混世魔王定是没跑。
老夫人哭笑不得,连连吩咐人将崔沁抬回国公府,产房就安置在清辉堂的后侧厢房,四位稳婆蓄势待发。
慕月笙赶到时,崔沁刚刚被放上产床,大红的被单将她遮掩地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张虚白的小脸。
他径直奔了进去,将人抱在了怀里。
“沁儿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我就在这里守着。”
崔沁自然是希望他能陪着她生产,也顾不上什么礼俗忌讳,只一边忍着腹痛,一边拽着他的袖子,手指深深陷入他肌里,抱着他啜泣。
头胎难免艰苦,痛了整整四个时辰不曾破羊水,入夜羊水一破,生产进程就加快了。
子时初刻,一粉雕玉琢的孩儿,呱呱坠地。
老夫人坐在产房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瞧了一眼墙角的更漏,执帕擦拭眼角的泪花,激动道,
“还不到子时三刻,这小妞子竟是与我同日生辰,妙得紧!”
想起自个儿幼时的经历,这位赫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