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的怪异感。
成人的外表,孩童的心智。
形神相悖,生理的成熟和心理的单纯幼稚时刻冲突。
所以他才这样挣扎犹豫,怕自己也因为他是个“傻子”,而嫌弃看不起他?
是不是从十岁以后,就再没有外人像自己这样,平心静气,不带恶意的和他说话?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流露出他见惯的那些不堪脸色,他才愿意放下心防,坦诚的说出自己的经历?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他“不好”,他才低声相问,想要和自己结交?
就像发现一丝希望的垂死之人。
想要努力抓住眼前的机会,却又小心谨慎,把选择权交给她这个得知真相的人?
“我们一样。”杨彩芽绽放出柔和笑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盖在曹卓紧紧捏着的拳头上,尽量表现得像个十岁小女孩,皱着鼻子道,“村里那些小男孩好讨厌,你有没有听他们以前老乱囔囔一句话?村东的哑巴,村西的傻子。”
她的猜测没错。
听到他姓曹时,只有五六分把握,现在已是十足肯定。
官里村王姓最多,再来还有张、刘等等,这几个大姓都是沾亲带故的,数起来都是几户几户。
只有她们和白叔这两家,还有权婶子家,是村里唯二的两户独姓。
吴氏和翠花不爱嚼舌根。
翠花却也提过一句,曹家婶子权氏只有一个儿子,每个月到她们上曹家做活时,权氏的成年儿子就会避出去。
而这句“村东的哑巴,村西的傻子”,是她刚出门走动时,听那些在她背后窃窃私语的小屁孩说过。
曹卓为什么避开,村西的傻子说的是谁,已不言而喻。
杨彩芽眼中一片坦然,轻轻掰开曹卓捏的有些发白的长指,歪着头说道,“我叫杨彩芽。你可以叫我彩芽,我就叫你阿卓好不好?”
曹卓呆怔着不动。
她不嫌弃自己是个傻子吗?
她笑得真好看,眼睛弯弯的,比家里贴着的年画娃娃还好看。
她的手有点凉,但是好温柔啊,比娘还温柔。
她说她叫杨彩芽,她让自己直呼她的名字。
她和娘、守约哥哥一样,她叫自己阿卓。
他几年前就听过那句话,他知道那时候村东头搬来一户杨姓人家,没几天就有人囔囔“村东住着个哑巴”,再后来,他和那个哑巴姑娘被说到了一起。
村东的哑巴,村西的傻子。
她说我们一样……
她说她姓杨……
“好,彩芽。”曹卓回过神来,生怕再迟疑一秒就会错过机会,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急切,还有许多的不可思议。
脸色因为兴奋和焦急,涨得通红,结巴更严重,“可是,你为什么说我们一样?你就是……那个杨家的哑巴姑娘吗?你能开口说话了?那他们还叫你哑巴吗?你别生他们的气,习惯就好了!我,我就是这样……”(为了顺畅,曹卓的结巴不再多加标点。)
权氏把他保护得很好。
受尽人情冷暖,却仍保持着赤子之心,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杨彩芽忽然就不想在他面前继续伪装。
“我能说话还是秘密,连我家人都不知道。”杨彩芽拍拍曹卓的手,想要缓解他的紧张。
“因为一些我还不确定的事情,我还得需要继续装哑巴。前阵子村里出了些事,现在已经没人恶意叫我哑巴了。就算有人混叫,我也不会往心里去,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只有你知道我能说话,能不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你娘。”
“阿卓,你要是愿意当我是朋友,我在你面前不会装哑巴,但有外人在时,我只能继续伪装。这个秘密,你愿意替我守着吗?”
说着翻过曹卓已经松开的大手,仰着头笑道,“咱们拉钩!”
她说朋友……
七年,他交到了一个朋友!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曹卓眼中的晦暗风吹云散,迸射出灼人的光芒,勾着杨彩芽的手指晃,“我爹以前说过,朋友之间最重信义!”
话音未落,视线触到被自己大手勾着的白嫩手指,似被烫了一下,慌忙松开,口中连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保密。”
哟呵,读了几年书,别的学得如何不知道,男女大防倒是记得清楚!
杨彩芽看着他的窘态,放声大笑。
曹卓一愣,挠挠头不知就里,只跟着傻笑,目光却不离杨彩芽,朦胧的褐色眼眸亮得刺眼。
杨彩芽看得唏嘘。
而曹卓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