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浑浊的夜色中,虫鸣戛然而止。
黯淡的路灯下,两只惨白的飞蛾扑腾着翅膀,紧紧的缠绕在空中,宛如濒死的恋人,燃烧着最后一份光阴。
亮晶晶的鳞粉落在少年的睫毛上,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消散,他的眼尾有些泛红,氤氲的泪水滋养着干涩的眼睛。
目光落在虚无的空中,毫无焦距。
不知过了多久,乔乐猛地打了个激灵,如大梦初醒,脑海中的画面快速褪色、消失,只留下一张看不清楚的、扭曲的女人的面容。
以及,她歇斯底里呐喊的‘怪物’。
魏铭晏又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乔乐挣脱他的手,用右手握住左边的小臂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脑中的惊惧感尚未消失。
此时此刻,世界在他眼前扭曲成一幅可怖的单薄线条,脚下踩着的土地,仿佛没有实物,轻飘飘地,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从海面坠落到深海。
乔乐芒刺在背,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狭小的、安全的空间。
“别过来。”他疾言厉色地呵斥魏铭晏,阻止他上前的动作,眼神既惊恐又警惕,如同一只被伤害过的猫,抗拒所有让他感到威胁的存在。
魏铭晏心下一紧,举起双手,后退两步,以示自己的无害。
初冬的冷风刮来,冷冽的寒风带着呼啸的呜咽,乔乐正面对着男人,以不舒服的、到走的形式,朝宿舍楼挪去。
直到二人的距离拉开二十米,乔乐才猛地转头,迈开长腿跑了起来。薄薄的开衫敞开,衣角被风吹的扬起,几个呼吸间,他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
魏铭晏站在阴影里,半张脸融入黑暗。
虫鸣声再次响起,嘶哑热烈的叫声,听久了以后,竟然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时间尚早,舍管阿姨坐在椅子上,枯黄粗糙的手,握着两根长长的棒针,织着衣物。乔乐如同一阵风,冲入宿舍。
走廊里,两位日渐憔悴的女玩家不小心被撞到肩膀,她们刚刚开口,想说点什么,就见‘少女’砰的一声关上门,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两个人面面相窥,皆一脸疑惑。
宿舍内,两米五的衣柜被拉开,衣柜里被清理的很干净,衣服大部分被挂了起来,一小部分叠好,放在下面。
少年踹到鞋子,坐在衣柜里,大部□□体靠着柜壁,空出来的左手一伸,便能摸到衣柜的门。
房间的灯亮着,门缝间隐隐透出一点微光。
乔乐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颤抖的身体逐渐停止,他闭上眼,眼眸里由于情绪激动泛滥的水雾,被挤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的并不安稳。
耳边总是有一些听不清楚的声音,或尖锐、或嘶哑、或严厉……混合在一起,组合成可怖的演奏曲。
等他醒来时,天色早已经大亮。
他双手抱着膝盖,头靠在柜子里,独自一人发了一会儿呆,才推开柜门,一直呆在昏暗的地方,突然接触光明,手不适地捂着眼睛。
房间的时钟已经走到九点多。
平日里安静的女生寝室,这会儿却异常吵闹,嗡嗡嗡的连成一片,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乔乐揉了揉耳朵,没开门,先去洗了个澡。
热水总是能让人的身体放松下来,少年的身体早已经抽条,面容虽然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锐气。
如开了刃的刀,解封的剑。
浴室的热水将镜面染上一层模糊的水雾,他伸出五指,用力一擦,镜中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乔乐用粉色的毛巾擦头发,湿哒哒的长发贴着头皮,有几缕调皮地黏在脸上,更衬得他皮肤雪白,在浴室的光线上,近乎透明。
头发擦的不再滴水,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放在喉结上,沉默半响,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如往常一样,换上中性的服饰,带上项链遮掩喉结。
*
女生寝室。
由于一楼只住着四个人,即便是上学、放学的高峰期,走廊里也没什么人,但此时,104房却挤满了人。
警察们拖走尸体,确认死亡位置,拉起黄线。
温明雨坐在走廊外面的小凳子上,整个人包裹在毛茸茸的毯子里,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身体发抖,目光无神的落在走廊里。
“这学校真邪门,三天两头就死人。”戈杰咕哝着抱怨,看了一眼伪装成医生的老大,假装无意的走过去,放低声音,“头儿,你查出点什么了吗?”
许亦景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眉眼如画,禁欲又矜贵:“有一点头绪了。”
“什么?”戈杰期待地看着他。
谁料许亦景摇了摇头:“还不确定,现在不能说。”
“好吧。”男人抓了一把头发,没有强问,他看着不远处的裹尸袋,透过黑色的密封袋子,仿佛能看到惨死的少女。
头发被扯下一大块,脸上鲜血淋漓,全都是抓出来的坑洞,肩膀、腰腹、大腿等地方,处处都是伤口。
却都不是致命伤,她死于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