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却说到十五日,贡院放了头牌,中午时候,谢翎便回去了,待进了清水巷子,便见巷子里迎面走出来一个妇人,他眉头微微一皱,眼中原本的欣悦之意便淡了许多。
那妇人,正是前不久来过一次,后又被他赶走的崔娘子。
她一见谢翎,便热情地笑道:“啊呀,是秀才相公考试回来了。”
那模样,仿佛完全不记得了之前谢翎甩她出门的事情,谢翎没接茬,只是笑了一下,一双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只盯着她,问道:“崔娘子有事?”
一见他笑,不知为何,崔娘子心里就颤悠了一下,总觉得他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令人后脖子发凉,不过她到底也是个精明厉害的人,兀自笑着答道:“是大好事啊,有人托我来给你姐姐说媒来了。”
闻言,谢翎的眼神愈发沉郁了,好似两泓深潭一般,他的笑仍旧挂在嘴角,十分和气地问道:“那说成了吗?”
崔娘子以手帕掩唇一笑,嗨了一声,道:“说媒这种事情,不就是靠一个说字嘛?哪能一回两回就成了的,除非是天媒!不过也有那老话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若是我多跑腿几回,能撮合了你姐姐的一段大好姻缘,那也是我的福气哩。”
谢翎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一笑,崔娘子越觉得后脖子冷了,她缩了缩脖子,干笑道:“那个……我还得去给赵家公子回个话,秀才相公才考试回来,就不耽搁您了。”
她说完,就揣着手帕颠颠地走了,谢翎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继续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日头正是晌午时分,日光满满当当洒了一整个院子,施婳正坐在树荫下,将细碎的桂花洒在了簸箕里,今年桂花开花很多,她做了好几罐子桂花酒和桂花蜜糖,还剩下不少,便拿来晒干了以作日后备用。
洁白的素手将那些细碎的鹅黄小花一一洒开,尽量使其平整均匀,做起这种活计,施婳也是十分有耐心,直到院门传来响声,她抬头一看,却是谢翎回来了。
施婳将簸箕轻轻掂了掂,谢翎便迎上来,接过那大簸箕,放在架好的竹竿上晾着,然后低头站着,不说话了。
施婳细心地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便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谢翎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什么。”
施婳一时也没想到崔娘子的事上去,因为她觉得谢翎大概是不认得崔娘子的,是以也猜不到谢翎此时的想法,遂只能温言道:“可是没有考好?”
谢翎低声道:“不是。”
他说完,转身就往屋子里去了,唯剩下施婳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一时间满目迷茫。
到了下午时候,施婳正在窗前仔细算账,忽然外面有人过来,遮住了天光,她不由抬起头来,只见谢翎站在那里,便道:“怎么了?”
谢翎声音平静地道:“杨师兄说要小聚,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施婳想了想,乡试刚刚过去,师兄弟们小聚吃个饭,也是正常的事情,遂道:“那你去,路上多加小心。”
谢翎深深地望着她,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直到院门关上时,施婳才从方才的愣怔中回过神来,正欲提笔继续写,却见宣纸上好大一滴墨汁,将前面写好的数都遮住了。
一下午算是白费了,她颇有些懊恼地将纸拿开,继续开始仔细筹算起来。
只是等到了傍晚时候,天刚刚擦黑,谢翎便回来了,施婳才做好饭,见他进来,不由十分诧异:“这么早?不是跟你师兄们一起吃饭么?”
谢翎只是望着她,答道:“我想你了,就先回来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直白无比,施婳都怔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才发觉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一地。
她低垂了眼,也不去捡拾,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事情终于来了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话终于要说开了。
施婳盯着平整的地砖,昏黄的烛光在上面勾勒出些许阴影,她知道谢翎正在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是燃起了一簇火焰,坚定而明朗。
过了一会,施婳才弯腰将筷子拾起来,语气淡淡地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谢翎没有应答,只是等施婳去倒水洗筷子时,忽然开口问道:“阿九,你要成亲了吗?”
施婳不防他一时提起这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概是中午那崔娘子出去的时候,正好被他撞着了,她沉吟片刻,索性道:“总是要成亲的,或早或晚。”
她说完,不看谢翎的眼睛,转身要走,却忽然听见谢翎直言道:“既然如此,那阿九与我成亲。”
施婳猛地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谢翎却不避不让,上前一步,固执地看着她的眼睛,道:“阿九觉得如何?”
他走近了,施婳便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像是墨香中掺入了一缕淡淡的酒气,她敏锐地反问:“你喝酒了?”
谢翎依旧看着她,答道:“喝了一点,师兄盛情,推不过去。”
他说完,便坐下了,继续盯着施婳看,执拗得像一个孩子:“阿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