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却说谢翎气急了跑回院子,施婳正坐在窗边收拾笔墨,见他匆匆冒雨而来,不由惊疑,起身道:“怎么了?”
谢翎没有打伞,一身都被大雨淋湿了,挟裹着深秋的寒气,进的门来,一把牵起施婳,简短地道:“我们走!”
他红着眼圈的模样,让施婳想问点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点点头,谢翎从门后取出一把油纸伞来,两人什么也没有拿,就这么冒雨离开了苏府,一如他们来时那般,两手空空,孑然一身。
他们一路出去,惊动了不少下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早有人去禀了苏老爷,苏老爷正在气头上,只是怒道:“随他去,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走,我还能打断了他的不成?”
倒是苏夫人闻声赶到书斋,见散落了一地的银锭,先是一惊,而后使人收拾妥当,才问道:“他走便走了,那块玉呢?”
一说起这个,苏老爷就来气,瞪着眼睛粗声粗气地道:“玉什么玉,那小兔崽子不肯给,撒腿跑了,难道我还追上去不成?”
闻言,苏夫人咬紧下唇,心中又是气又是急,拂袖便走,这姿态倒把苏老爷气得够呛,狠狠拍着桌案,一腔怒火无处发,唯有摔杯子泄愤。
再说谢翎和施婳两人打了伞,冒着大雨离开了苏府,便沿着那巷子出去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好似有人在上面一把一把地洒豆子似的,令人听得两耳嗡嗡直响。
一路上谢翎一直默不作声,借着巷口的昏黄的灯笼,施婳觑了他一眼,却见他两眼通红,紧紧咬着下唇,直把皮都给咬破了,流出血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吭一声,只是闷头走着。
待转过街角,看不见那苏府的大门了,施婳这才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翎忽地抬起眼来,看着她,嘴角倔强地撇着,因为太过隐忍而微微地颤动着,片刻后,他才开口道:“阿九,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可好?”
没有别的人,就我们两个人。
施婳听了,沉默片刻,就在谢翎的心渐渐沉入无边的谷底之时,她忽而笑道:“不是一直以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昏黄的灯笼光线映照在她的身上,将身后的雨丝都映出一丝丝亮晶晶的光芒,谢翎翘了翘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来。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施婳整个抱住,仿佛抱住了此生的慰藉一般,又仿佛漂泊的渔船入了避风的港湾,安心无比,谢翎在她肩头蹭了蹭,施婳笑他道:“鼻涕都蹭到我身上了。”
谢翎反驳道:“没有鼻涕!”
施婳继续逗他:“怎么没有?”
谢翎退开,仔细看了看,认真答道:“真的没有,你看。”
施婳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谢翎撇了撇嘴:“你尽会取笑我。”
他说着,又大方道:“罢了,随你取笑。”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雨不知不觉小了许多,但还是凉,冷风裹着雨丝吹进脖子里,谢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问道:“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施婳道:“方才跑出来之前,不想一想这个问题,如今再来想,是不是有点晚了?”
谢翎闷闷地道:“是我的错,我太生气了。”
“谢翎,”施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道:“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做事之前需要好好想一想,心中要有个章程,但凡是个人,都是有脾气的,但是有脾气不等于冲动,一旦冲动行事,必然失去理智,总有一日,会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谢翎的头,温声问道:“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谢翎点点头,回望着她,道:“我明白了,我会记得的。”
施婳一手举着伞,一手牵着他,随口问道:“说说,今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令你如此大动肝火?”
谢翎便老实将在书斋的事情详细说来,最后才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当初既送了人,如今又要回去,圣人不是说过,君子一诺重千金么?”
施婳想了想,便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君子,起码苏老爷不是,他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本性使然,想来这块玉于他来说,是有些重要的。”
谢翎咬了咬下唇,道:“我并不是因着这玉多么贵重才不还他,而是……而是……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难过,施婳摸了摸他的头,以他们如今的情况,回去邱县已是万难,十年之内能不能回去,还是一个未知数,谢翎孑然一身,就带了这么一块玉出来,那就是他的一个念想,叫他双手奉上,实在是不可能。
施婳安慰他道:“无妨,走一步算一步……”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些许动静,不知为何,谢翎眼皮一跳,他拉了施婳一把,两人靠在墙边,往后看去,一道人影正朝这边走来,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之前由于雨声的缘故,他们竟然谁也没有发觉。
眼看着那人距离他们只有两三步之遥,许是路人,施婳打量一眼,但是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那人紧走几步,很明显是冲着他们过来的。
施婳心中一惊,拽着谢翎转头就跑,那人见惊动了他们,也不掩饰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