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孟谢回朝。
这比朝中众人料想的要晚上许多。
但并无人在意或是深究?[(,是因如今,众人最为关心的,是皇帝要如何平衡孟谢的功劳与私情。
先抛开一切不谈,仅论孟谢二人此次功绩。
是以区区一千五百军士,抵挡住了近七千海盗的攻袭,守住了鄮县,也是守住了魏朝的东大门。
若鄮县失守,以孙昌五斗米道教主的身份,叛军的规模便将以不可估量的速度扩大。
而会稽又是国朝经济命脉,届时,便是一场足以动摇魏朝根本的叛乱。
是故,此战便十分关键。
并且,即使损失也是惨重,但又着实是一场可令今人及后世崇仰的以少胜多的守城之战,便不可不谓之为盖世奇功。
此番两厢皆重,孟聿秋与谢不为身为此次守城之战的主将,加官进爵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偏偏孟谢二人身份特殊,之间的私情也是为众所知,再加上颍川庾氏及其党羽依旧死咬“国朝二相不可结近亲”之惯例不放,便导致如今的尴尬局面——
此去鄮县的众将众军已皆有封赏,但对于孟聿秋与谢不为的封赏却迟迟没有定下。
朝中因此争论不休。
有道,“孟谢二人的风流之事岂能掩盖奇功?朝中若是仅因此便对孟谢不封不赏,实为寒了众将众军及朝中诸臣之心。”
亦有道,“休要混淆,孟谢私情不比寻常儿L女情事,也仅非他孟谢两族家事,而是有关朝局之大事。若是当真置之不理,任他两相结了近亲,孟谢二人又皆身居高位,那日后,朝中诸臣是该遵陛下旨意,还是该看孟谢两族的脸色?”
也有道,“不过一时的风流之事,虽有违惯例,但也不可以此掩了孟谢二人的奇功。是因此等私情终究不比两府儿L女联姻,孟谢二人皆是男子,自然不得长久,只要他二人从此相断,不再往来,于朝局又有何碍?不过是有心之人强加附会罢了。”
如此争论,一直持续了近十日。
而在此期间,孟聿秋与谢不为皆闭门不出,更未有相见。
直到十月初三那日,皇帝终是有所决断,各召孟聿秋与谢翊相谈。
无人知晓皇帝与他们都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日后的第三天,对孟聿秋与谢不为的封赏终定——
孟聿秋于官职之上晋无可晋,遂以军功加封为一品永宁县公,此可谓真正越为人臣首列。
是因国朝施行高官、显爵分离之制,担任高官就不再居显爵,就算功如谢翊,可谓挽大厦于将倾,但无开国功绩或军功在身,也只能再加三公太傅之衔与子爵。
是以,南渡之后国朝郡公、县公不过十余人,比之汉朝有记载的异姓王还少。
国朝同时担任高官、显爵的除开国八公、郡公外,仅有平定收复南蛮、西蜀的功臣。
而对谢不为,则是在保留其五品宁
远将军官职的基础上,晋其为五品中书侍郎,算是正式踏入凤池台,也可谓是如今世家小辈首列。
即使是与其兄四品御史中丞谢席玉相比,也是不分上下。
因孟谢二人此次鄮县军功甚伟,是故有异议者甚少。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颍川庾氏竟是在无异议者之列。
不过,很快众人便明,这即是代表了,孟聿秋与谢不为之间的关系已断。
甚至,应当是向皇帝承诺了不会有再续的可能,才能堵住颍川庾氏及其党羽的悠悠之口。
众人皆称孟聿秋与谢不为此举甚为明智,却无人可知,这其中,他们可堪剔骨削肉的痛楚。
十月初三那日,谢翊出宫便回谢府,直寻谢不为。
谢翊屏退了院中侍从,单独与之相见。
他看着这些天来因少眠少食而面色格外苍白的谢不为,不禁长长叹息,但也未曾多言,只将两份皇帝亲手所书的圣旨草拟拿出,递给了谢不为。
“六郎,你与孟相之间......道理我早已与你说了个明白,如今我便不再赘言,也不会逼你,你看过之后自己决断吧。”
谢不为紧攥着这两张薄薄的白宣,一瞥其上细密小楷,心下便有一痛,面色更有一白,迟迟不肯展开。
而谢翊也未有催促之意,只再道:“六郎,你与孟相在路上拖延许久,想来,该想清楚的应当已是想清楚了,既然还是决定回来,就应该知晓,此事是拖不过去的。”
话落之后,沉默袭来,谢不为依旧不言不语,但他的手却开始不住地颤抖。
甚至,就像这两张白宣是有千斤重,到最后,竟是再拿不住,两张白宣便从他的掌心飘下,重重坠在了地上。
谢翊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你既不愿看,那我便告诉你,这两份圣旨草拟皆是封孟相为永宁县公,晋你为中书侍郎,区别只在于,这第一份圣旨中,孟相如今官职不变,依旧是以右相之位掌尚书省,但第二份圣旨,则是会去孟相录尚书事之职,命他暂且出镇广陵。”
“广陵......”像是一道惊雷直下,让谢不为猛然惊醒。
虽广陵亦是重镇,是为京口后方,并与京口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