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为说这话时,分明是没有流泪的。
但,此刻,隔着枯枝洒入房内的斑驳日光,在他苍白如纸的面上微微晃动着,竟像是一颗一颗晶莹的泪,在顺着他微弱的鼻息,一下一下地颤动。
一错眼,只当是泪流满面。
孟聿秋不禁指尖滑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谢不为眼下的晶莹,沉默了须臾,才道:
“没有,鹮郎,你没有其他病。”
又在谢不为正欲追问之际,他微微垂首吻了吻谢不为的唇,并一反常态地没有浅尝辄止,而是略显强势地撬开了谢不为的唇齿,不断地深入。
谢不为稍有一怔,握着孟聿秋手腕的手松开,转而下意识抵在了孟聿秋的胸前,是想要推拒。
可在感到在彼此唇舌间滚动的时而苦涩时而甜蜜的滋味时,却不禁缓缓放下了手。
他本能地迎合着孟聿秋这个的吻,但却无法阖上眼专心投入。
唇舌交缠愈深愈紧,他心底便愈发明晰——
孟聿秋是在尽力安抚他的心情。
或是,想要以此麻木他的忧思。
他不可否认,对他来说,孟聿秋永远是有吸引力的。
即使心下仍旧惦念许多,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陷入了孟聿秋的温柔安抚之中,暂时忘却了烦恼。
可在将要进行下一步时,两人却都默契地止住了动作。
孟聿秋缓缓从谢不为的唇舌中退了出来,与谢不为额头相抵。
大指克制地按在了谢不为的唇角,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逐渐平稳下来,孟聿秋突然抱紧了谢不为,言语略有些颤抖,但却尽力带着笑意。
“鹮郎,回京成亲之后,我们便辞官,如我的好友一般,云游四方,好不好?”
谢不为的情绪已然好了许多,但听到孟聿秋的这句话时,环着孟聿秋肩颈的手臂却还是稍有一动。
沉默半晌,才轻声问道:“大夫说,我不能做官了吗?”
孟聿秋抚了抚谢不为的背脊,“不是,但大夫说,你心中所思所忧太多,又在一月之内晕倒了两次,便不适合如此操劳。”
他再是垂首看着谢不为长睫之下淡淡的阴影,忍不住轻轻以唇碰了碰,“我知晓你心中志向,但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
谢不为闻言又是静默了良久,倏地抚上了孟聿秋的侧脸,凝目孟聿秋的双眼,言语缓缓,但却有坚定之意。
“我做不到。”
他再是微微露出了一个笑,“而且,怀君舅舅,你也做不到。”
“我们做不到坐视如今的时局不管而去自在逍遥,就像怀君舅舅当初入仕,披荆斩棘走到如今,当真只是为了河东孟氏一族吗?”
他没有等孟聿秋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只是为了河东孟氏一族,怀君舅舅就不会是这般人人称颂的君子了。”
谢不为
此话落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将心中的郁气都由此吐了出来,面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真切。
“怀君舅舅说,知晓我心中的志向,我又何曾不知怀君舅舅心中的抱负。”
他徐徐抚上了孟聿秋温润如玉的眉目,“我不想怀君舅舅为了我,放弃这些。”
说话间,他的食指顺着孟聿秋高挺的鼻梁一点一点地落下,落到了孟聿秋的双唇之上,“况且,怀君舅舅与我,本就志向相同,如此,比起在山水之间共逍遥,我更想与怀君舅舅一同在朝堂之上纵横。”
孟聿秋眉宇间的淡淡愁色虽消散了些,可却仍旧有着浅浅的褶皱。
“可是,你的身体......”
谢不为故作轻松一笑,再倏地吻上了孟聿秋的唇,却又很快退了回来,转而将下颌搭在了孟聿秋的肩头。
“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尽力控制,不让自己忧思过重,也会按时吃饭吃药,好好养身体。”
再似是羞赧,眼帘不禁半垂,言语也略低了些,“况且,再有这种情况,怀君舅舅也便如今日这般......安慰我好了。”
语顿,又连忙仰起头,眼底的秋水终于重新潺潺流动,“只要怀君舅舅一直在我身边,即使我会有一时的想不开,怀君舅舅也一定有办法帮我,对不对。”
孟聿秋似乎有些怔愣,旋即展眉一笑,又抵上了谢不为的额头,默了几息之后,终是笑叹着,“好。”
可也是在此时,孟聿秋的眸底却划过了一丝忧虑。
谢不为自然没有注意到,又央着孟聿秋亲手喂粥,再主动提及心中的担忧。
“是昨夜海盗偷袭城门实在古怪,我担心他们手中已有了可以成功爆炸的火药,还有城内粮草之事......”
略叹之后道,“也确实还在担忧那些女子与城中百姓的生息,才会一时心思过重。”
孟聿秋闻言稍疑,“火药?”
谢不为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中恐怕还没有“火药”的概念,便解释道:
“就是那些方士炼丹时发现的可以爆炸的东西,如果可以稳定爆炸,便可叫做‘火药’。”
语顿,咽下又一口药粥后再道:“不过,昨夜又只有东城门发生了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