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般簌簌颤抖的长睫飘晃,淡瞳映亭外水光熠熠,好不可怜。
并作语出迟疑状,“敢问阁下是?”
语才落,又立刻接了后话,还故作憔悴地稍躬身掩唇轻咳,“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意外落了水,病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灵台混沌,竟是忘却了许多往事,只记得家中亲人,旁人旁事便再忆不起来。”
他再直了身,眉蹙成山,眼眸之中稍露愧色,对着孟聿秋道:“闻阁下侍从之语,想是我先前曾无礼于阁下,还请阁下勿怪。”
再抬手遮唇又轻咳几下,不过,这次,是为了遮住嘴角强抑不下的笑意。
“你、你、你——”竹修显然没料到也没见过这招,这下不仅是双眼圆睁,下巴也快掉到地上,指着谢不为数欲开腔,竟都不知说什么好。
相比竹修的惊诧,孟聿秋唇际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只扫了一眼竹修示意其不得失礼,再对着谢不为道:“在下河东孟氏,孟聿秋,字怀君。”
顿,再道,“不过一些前尘旧事,忘记也好,六郎不必放在心上。”若是谢不为没听错,此话中笑意像是更浓了些。
其实谢不为编的谎话虽是真假参半,一时之间听不出漏洞,但对于孟聿秋来说,不管此时信与不信,只要他想知道真假,事后就一定可以知道。
但,就算孟聿秋知道他在说谎又如何?
正如他所料,对这样的真君子,即使说的是一戳即破的谎言妄语,孟聿秋也不会追问不会计较。
谢不为在心中连连颔首,但在面上,仍是端有愧色,“多谢孟......怀君体谅。”
又故意瞥了眼正急得脸色涨红的竹修,更作虚弱状,鬓边的碎发飘至唇边,声音愈发低虚,“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完还半垂下眼,似是难为情。
“六郎但说无妨。”孟聿秋很是配合,也未对谢不为不称官职而称他的字有何反应。
“我此来凤池台寻叔父,不曾想竟在此迷了路,扰了怀君抚琴雅致,本该愧却离去,但实在是有要事需告知叔父......”谢不为又瞥了眼急得快要跳脚的竹修。
“咳咳,不知怀君可否为我引路。”说完,便又是掩唇轻咳,实则是在强压笑意。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他掩唇轻咳之时,孟聿秋的视线有些不同,好似能穿过他遮挡的手,看到他扬起的唇角。
可当他抬眸与之对视时,便只觉是错觉,孟聿秋的眼神并不曾变过。
“不行!”竹修再也忍不住了,竟先擅自回绝,但说完立觉不妥,对着孟聿秋躬身道,“奴去唤凤池台长随过来,为谢......公子引路。”
说完,还是觉得忿忿,低声补了句,“主君,您可不要......信了他。”最后三字终是没敢说出口,含糊在了唇中。
孟聿秋这下并未接话,倒像是在等谢不为的反应。
是有赞同竹修唤凤池台长随过来的意思。
且这点意思实际很是明显,换做寻常人,定会顺着竹修给的台阶连连道“此言有理,那就不劳烦怀君了。”
可,谢不为偏偏不是寻常人,或者说,他不想在此时当这个“寻常人”。
他佯装完全不明白孟聿秋和竹修的意思,甚至眼含期盼,眸水盈盈,望着孟聿秋,一错不错。
一时之间,亭中竟诡异地静了下来,唯闻不远处风过竹叶的零落之声。
而孟聿秋竟也未错开眼。
只是,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忽的,湖中有一尾红色的龙鱼从水中央游到了亭边,不断地用它灿若天上红霞的尾鳍轻轻拍着亭石——定是有人常在此时于此亭中抛饵喂鱼,而这尾鱼竟也通了灵性,记下了这个时间,每到此时就会来亭边祈食。
尾鳍拍石击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正好打破了此时的静谧,引起了注意。
孟聿秋终于垂下了眼,避开了谢不为的视线,并侧过身,走到了石桌边,熟练地从桌下暗格处拿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锦囊,倒出半手饵料,再来到亭栏边,抛给了那尾红色龙鱼。
红色龙鱼随即急不可耐地啄水食饵,水面涟漪阵阵圈圈,倒像是下了雨。
“好。”孟聿秋回过身来,看向谢不为。
竹修满眼不可置信,欲再开口阻止,却又听得孟聿秋道,“刚巧有些东西遗在了政堂中,想来此时谢太傅也应在政堂,六郎随我来吧。”
竹修绝望地闭上了眼。
……
在孟聿秋与竹修离开政堂时,竹修频频回头,但孟聿秋只是如往常一般款步而行。
竹修回头看看渐远的政堂,又看看步履从容的孟聿秋,抿了抿唇,终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不解与不满,“他定是还不死心,现在又换了一种方式接近您!”
孟聿秋并不做声。
竹修的父亲是孟聿秋父亲的贴身随侍,与孟聿秋的父亲一同死在了益州的战场上,所以孟聿秋对竹修比对待旁人更加宽容,并不只将竹修当做奴仆。
也是因此,私下里,竹修敢在孟聿秋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主君!您可不能再对他心软了,万一他又缠上你了怎么办!”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