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觉醒来,日头已上三竿。
谢茉先跑了一趟厕所,她经期除了身体虚一些,倒不影响正常活动,她有一个大学室友,每回经期都疼得在床上打滚,止疼药都不管用,第一次见到时,谢茉颇受震动,也是从那起,她深切理解了为什么经期还有个“例假”的别称,对不少数量的女性同胞来说,经期下床都困难,更遑论出门做活工作。
在这个时代,来了月经的女性可以获得三天的休假,谢茉深深心疼后世血崩不离工作岗位的自己和其他姐妹们。
重新洗过脸擦好润肤油,谢茉回卧室对着大衣柜上的镜子,扎了个凸显高颅顶的马尾,外围用一条蓝底碎花手绢系一个蝴蝶结装饰,效果类似日后流行的大肠发圈。
然后,她换上白衬衫黑长裤,照照镜子,清丽活泼,亭亭玉立。
谢茉冲镜子里的姑娘弯眼一笑,揣上钱包和卫明诚画就的简易路线图,出门在屋檐下摘下塑料编织提篮,便出了门。
一路上遇到人,谢茉扫视观察,发现在众多老土布裁剪的衣服堆里,她这一身当真很时髦,特别是她脚上那双白色球鞋。
路上人大多穿布鞋,且鞋帮上补丁摞补丁。
谢茉甚至还看到有人穿草编鞋,也有少部分人穿军绿色胶底、帆布鞋面的解放鞋。
即便二十一世纪,乡村和大城市间也有着天渊之别,谢茉早有准备,倒不太惊讶,只暗暗盘算回头要买去解放鞋和布鞋,前者耐穿耐磨,后者舒服透气,都比白球鞋适合当下环境。
白球鞋在到处土路的乡下穿不干净,且如今年月特殊,从众才能少惹是非。
谢茉一点点调试自己,适配、融入本地生活。
谢茉出门除了买糖之外,就是给章明月打电话报平安。
部队内部有电话,但一般不让家属使用,幸而镇上设了邮电所。
邮电所并不是每个公社乡镇都有,只有人口密集的大公社、大乡镇,才会配备这样的设置。
邮电所的设立,一是直接承接从省里分派下来的邮件,避免绕一回县城,节省邮递员脚力。二是设立了电报机、电话机,方便百姓通信、通话。
谢茉踏进邮电所大门,只见里面青砖铺地,打扫得清爽干净。
一个身穿墨绿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头发灰白参半,瞧着年纪不小了。他见到谢茉抬头,扫了一圈,笑问:“同志,要发报还打电话。”
谢茉笑道:“打电话。”
老师傅抽出一张纸,推给谢茉:“来,先填表。”
谢茉一怔,这个年代打个电话还要填表?
接过纸页,谢茉把表格大致浏览一遍,只见上面要写上自己姓名和接电话人姓名、所在单位等。
念及章明月现在该在单位,谢茉填写了章明月单位信息。
老师傅接过,一打眼表格脱口一声夸赞:“好字!”
一个乡镇每年的高中毕业生没几个,这
几年的毕业生比文盲强不了多少,多少人狗爬字还写不明白,手里这笔字却颇有章法,已有小成之象,老师傅自幼酷爱书法见了难免惊喜。
谢茉微笑谦虚几句:“您过誉了,瞧您样子,您才是此中行家。”
老师傅一脸开怀摆手:“算不上,我年幼时在书香人家做书童,跟着先生练过几年大字罢了。”
他似乎还想讲古,但动了动嘴唇,还是忍住了。
谢茉了然,这是个见过世面,沁润过书香的老先生,不过她也不去追问,只含笑说:“那等过年,我一定得跟您求幅对联。”
老师傅朗声一笑,应承道:“行。只要你能看上眼。”
老师傅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号,人工转机……由于线路紧张的缘故,等话筒另一边传来章明月熟悉的声音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谢茉雀跃不已,余光瞥见老师傅背着手,慢悠悠溜达到了门口。
谢茉会心一笑,是个有分寸会体谅的高情商老人家。
“茉茉!”章明月语调比平日高了两个度,欣喜之情通过电流淌入谢茉心窝。
谢茉立即回神:“妈妈,我是茉茉。”
“那边环境怎么样?还习惯吗?生活有没有哪里不方便?”章明月一叠声问道。
谢茉没有一味报喜不报忧,但总体陈述偏乐观:“还可以。军属区挨着镇子,这边有农贸市场、供销社,一应生活物品购买都挺方便。就是离县城稍远些,要两个多小时车程。”
“院子不大不小,屋子三大间,还有东西厢房,院子里有一口压水井,取用水十分方便,水质也好,甘冽清甜,家里有柴火灶、煤球炉……部队每月发放柴碳……各类票券都够用……”
谢茉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章明月听得认真专注,时不时提问两句,听见章明月问周围军属好不好相处,谢茉抿了抿唇,使用了春秋笔法,一些“忧”说出来是为打消章明月忧虑,一些“忧”讲出来便是纯属添堵,再者,田红梅的事本也没什么大不了。
“昨天到家属区,见到一群热心嫂子婶娘们,邻居还给我们送了吃食。”谢茉笑声明快。
章明月略略放下心:“那便好,远亲不如近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