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可能会难受,虽然他刚才只给纪阮吃了几口很温和的粥,但顾修义依然怕这个玻璃人身体会受不了。
“还好吧……”纪阮摸了摸上腹感受了下,其实早上起来干呕那会儿是最难受的,现在吃了点东西,反而身上都暖暖的。
顾修义见他脸色确实不像刚起床时惨白得吓人,也放心了些。
他把筷子放到纪阮手里:“不难受的话就坐起来再吃点,还有灌汤包。”
纪阮瘫软地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灌汤包什么馅儿啊?”
“蟹黄。”
纪阮喉结瞬间滚了滚,按着桌面坐直,夹起一颗吹了吹轻轻咬下一口。
顾修义知道他还没什么力气,不动声色扶了一把,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能够借力靠一下。
然后就撑着额角安静地看纪阮。
看他因为一口蟹黄灌汤包幸福得眯起眼睛,小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
这一天顾修义也没去上班,陪纪阮在家全天摆烂,沉浸式体验了一把当代大学生放假时的颓废生活。
无聊的扑克游戏,他们能从吃完早饭一直玩到午饭,然后美美睡一个午觉,下午在充满阳光的阳台上,给纪阮当画画模特。
顾修义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肖像画。
和他一起入画的,还有窗外新抽出嫩芽的树枝,和纪阮带回家的那盆养得很好、绿油油的草。
这样的生活对以前的顾修义来说,无异于谋杀时间,慢性自杀。
可今天他坐在阳台上,那一小段时间阳光非常好,他看纪阮拿着画笔一笔一划描摹自己的模样时,却感到无比充实。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比以往人生三十年里的任何时光都要令人愉悦的,绝妙的充实感。
傍晚,纪阮的体力精力终于恢复到了正常值。
顾修义陪他出去散步,顺道买了点花和水果去探望程子章。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一个护工陪着程子章,学姐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闭着,也不知道是没醒还是又睡着了。
她脸色苍白,眉头因为疼痛紧紧蹙着,扎着针的手还搭在腹部的刀口处,纪阮只看一眼就不敢再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他小小呼了口气,环视一圈,没看到林清和程云琇,转而问护工:“没有人来看过她吗?”
护工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闻言低声道:
“昨天请我来的年轻人付完钱就走了,今天还没来过。早上有位很有气质的老师来陪了程小姐一会儿,应该是她妈妈,不过好像很忙,刚刚离开了。”
纪阮点点头,又问:“学姐怎么样,醒过吗?”
“醒了醒了,”护工笑着说:“早上迷迷糊糊醒了一会儿,但嚷嚷伤口疼,就加了点镇痛现在又睡过去了。”
“这样啊……”纪阮了然,见程子章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也不准备继续留下来打扰她。
他把花和水果留在储物架上,对护工浅浅笑了笑:“麻烦您多照顾照顾她。”
“会的会的,我本职工作嘛。”护工笑眯着眼连声应道。
纪阮对她颔了颔首,又看了程子章一眼,才和顾修义一起离开。
走廊上人来人往,空气渐渐活络起来,纪阮捏着衣袖长长抒了口气。
顾修义见他兴致不高,低声问:“怎么了?”
纪阮唇角紧紧抿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很久没见过开刀动手术的人了,刚才病房里程子章脸色煞白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重病的时候。
那时候他一直开刀病情却一直复发,身体一次次在手术台上被打开又缝上,每一次术后都异常痛苦,刀口非常非常疼。
刚开始他还会残留一丝希望,可每开刀一次,希望就少一寸,到最后医生都放弃了,他就变成了一具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活尸体。
后来他总算解脱了,睁眼却来到了这个世界,没了沉疴痼疾,还遇到了身边这个男人。
以前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里越飘越远变得恍若隔世,可一旦回头望一眼,又会突然清晰,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回来,心脏和血液都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纪阮似乎对那样的记忆有生理性的抵触,一旦被激活,就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
顾修义眼睁睁看着纪阮的脸色苍白下来,额角渗出冷汗,胸膛也微微起伏,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纪阮?”他很轻地捧起纪阮的脸,声音紧了紧:“纪阮你怎么了?睁眼看看我。”
纪阮却没有反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顾修义耐心压到极点时,纪阮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
顾修义从他眼里看到了很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恐惧和无措。
他心脏缓缓下沉。
彼时夕阳渐落,在天空悬挂了一整天的暖阳,缓缓走向日落前最耀眼的时刻,大片金色的余晖洒在走廊雪白的瓷砖上,甚至沾了几点到顾修义的裤腿。
他带纪阮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那里可以最近距离地感受到夕阳的余温。
天际是一望无际的紫红,纪阮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脸色也被映得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