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苏瑞庆接连敬了贺之桢好几杯酒,到最后贺之桢压根不敢再接招,怕倒在了苏家。
没想到沈青黛也举杯, 贺之桢没奈何,又喝了两杯,沈青黛笑道:“贺大哥,你不用担心, 今天在我家住一晚就是。难得咱们聚一块儿, 心情还好。”
沈青黛今天是有意把贺之桢灌醉,她知道到了她姐和贺之桢的年纪,做事都瞻前顾后的多, 有些话, 清醒的时候说不出, 借着一点醉意, 倒是刚刚好。
她估摸着到了火候, 问姐姐道:“姐,今天贺大哥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人家等着你给个看法, 你怎么说?”
沈玉兰望向妹妹,又望了一眼贺之桢,一时有些紧张, 急得站了起来,朝贺之桢鞠了一躬, “贺大哥,真是对不住,我……”
贺之桢不想, 沈青黛会忽然提起这事,忙拦下了沈玉兰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玉兰,你先听我说,我们自幼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没去申城念书的时候,就在我心里,这么些年,我们走在互不相干的道路上,你可能会觉得贺之桢的印象已然渐渐模糊起来,旧事不想重提,但是玉兰……”
贺之桢说到这里,声调忽然低了下来,像是极力压制着情绪,缓声道:“玉兰,从青骢岁月到如今一把年纪,你仍旧是贺之桢心心念念的人,你给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机会,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就是你念一份旧情,是不是也该给我一次机会?”
沈玉兰有些怔住,想不到贺之桢会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些,“贺……贺大哥,我……”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说什么。
一直抱着小碗吃饭的小伊利,忽然开口道:“大姨,我喜欢伯伯,姐姐也喜欢,姐姐说要给你找对象,你不愿意吗?”
沈玉兰摇摇头,随即抬头朝贺之桢道:“贺大哥,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忸怩,我独身多年,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爱人的能力,承蒙你的厚意,我愿意试试,但是结果如何,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一个承诺。”
她的话一说完,沈青黛就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手心里都是濡湿的眼泪。她希望姐姐后半辈子过得幸福,她相信贺之桢定然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苏瑞庆将妻子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贺之桢大喜过望,“玉兰,你是答应了吗?还是我听岔了?”他已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他刚好像听见玉兰同意和他试着处处了。
沈玉兰有些面热,点了点头,“是,贺大哥!”
这一顿饭,贺之桢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宿在了苏家,第一天一早贺之桢醒来的时候,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却不妨听见门外传来玉兰的声音,“贺大哥,你起来没?我怕你今天耽误了上班。”
早上,沈玉兰将贺之桢送到了门口,看着他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沈青黛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姐姐回神。半晌听姐姐问她道:“青黛,你说,这个人真的可以吗?我是怕了。”
沈青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实确实是,当年爸妈挑选的女婿,比姐姐自个选的好。
沈玉兰苦笑着和妹妹道:“青黛,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沈青黛笑道:“总不会是来看张伽语的吧?你要是想去,我今天就带你过去。她现在给一对继子女当妈,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你说这人可笑不可笑?”
沈青黛说完,见姐姐一点没搭腔,不由看向了她,就听她轻声道:“有人和我说,前些年在申城,看见了俊平的爸爸。”本来她是准备处理好了这件事,再考虑和贺之桢的事,但是昨儿个,青黛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好顺势先应了下来。
当年她和成大杰在一块的时候,就一度在南华医院任职,医院里很多老朋友都见过成大杰,前些年,她再次听说成大杰的名字,恍惚了好些天。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在战火里死了,不然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他和谢镜清不一样,他性格仗义、豪爽,很有是非观,特别看重血脉亲缘,不然不会因为想给亲人报仇,而再度回到东北去。他走的时候,把两岁的俊平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他们之间有一个儿子,他就算对她没有感情,也还有俊平在。
他要是活着,却不来看一看她们母子,沈玉兰怎么都想不通。这么些年过去了,中间还有一个伤她至深的谢镜清,她对成大杰早已没有一点儿女情长,就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很不值,接连在男人身上摔跟头。
她想找一个真相。
沈青黛沉默了一瞬,问道:“你有想法吗?从哪里着手?”
“有,他有一个堂叔住在申城四马路那边,他带我去过一次,我大概还能找到位置,就是不知道,他堂叔还在不在。”
沈青黛点头,“行,我陪你过去,咱们现在就去。”说着,朝伊利喊道:“伊利,妈妈今天急着出门,你去把你的水壶装点水,妈妈先送你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