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先前小甘已经将小连接了回院子,杨仪亲自看过她的伤,倒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受苦罢了。
杨仪叫她好好休养,先不用操心干活。小连低头,含着泪道谢。
这日中午时候,小甘收拾枕裘,想给杨仪铺陈让她午睡,正在抚褥子,忽然觉着手底有什么硌着,她以为不小心压着了什么,便一翻褥子要拿出来。
不料才掀起褥子,便惊呆了,原来褥子下竟是一条男人用的长长的革带,边上镶嵌的铜銙磨得发亮,显然还是用惯了的。
她正在发呆,小连走到门口:“妹妹有什么事吩咐我做,我已经好了。”
小甘急忙把褥子压下,假装扫床:“没事……我正要叫姑娘来歇中觉,天这么热,中午不睡会儿下午怕犯困,”她转身道:“姐姐也去吧。等有事自然叫你。”
打发了小连,杨仪从门外进来:“一奶奶有心送了两盆山茶,开的倒是很好,我不会倒腾这个,你们留神别忘了浇水,好好的别就养坏了。”
小甘答应了,替她宽衣。
杨仪脱了外衫,才走了一步,猛看见褥子平整。
她想起什么,转头望向小甘。
四目相对,小甘问:“姑娘看我做什么。”
杨仪知道她很精明,指定是看见了,便咳嗽了声:“那是……我自己的。”
小甘微笑道:“什么是姑娘自己的。”
杨仪欲言又止:“哼。”
小甘才叹了口气,看看门口,放低了声音道:“我当然知道那是姑娘自己的,要不然还能从别处跑来的不成?只是……我虽然知道,别人看见了恐怕要疑心,姑娘还是尽快收拾妥当才好。”
杨仪点点头。
窗外时不时有蝉鸣声音传来,薄帐垂落,杨仪侧卧着,总睡不着。
回头看屋内无人,她把那条压在褥子下的铜头革带拿了出来,沉甸甸的压在手里,也像是压在她心上。
其实杨仪已经不记得这条带子怎么会留下……这分明是薛放系在腰间的,按理说,除非是脱了外衫,否则是不用解这个的。
但那天早上在她醒来的时候,她手里便紧紧地攥着此物,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往哪里放,心想着倘若见着薛放到底要还给他,就是了。
打量手中的革带,杨仪抬手,纤细的指腹无意识地轻轻蹭着那锃亮的铜头。
正恍惚,耳畔听见窗外低低的说话声。
小连道:“是那位新调任回京的太常寺白博士……如今升了官,据说是京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小甘问:“这样的人竟特意来拜会我们老爷?有什么交情呢?”
“之前老爷接了大小姐回京,不是跟白大人同行的么?”
杨仪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赶忙又把革带掖到褥子底下,翻身叫人。
杨仪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白淳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拜会杨登?
杨仪只知道一件事,希望那件事不是真的。
但偏偏就如她所料。
白淳来见杨登,是为了他的那个病的。
之前白大人被调任回京后,仍在太常寺任博士。
皇帝听说后召唤进宫,白淳便在御前,给皇帝演奏了那夜在焦山渡为俞星臣所奏乐曲,果然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不说,竟即刻升他为太常寺丞,一下子从七品到了从五品。
白淳在京内站稳脚跟,便想把家眷接了进京。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不由想起那夜杨仪给自己诊断。
虽然被人说破**,老脸无光,但他也想通了,自己还不算是太过年老不堪,如今又回了京,也该打点精神好好地治一治。
若真的治好了,也能面对家中娇妻,毕竟他虽是这把年纪,他的妻子,却正是娇花一朵,难道往后几十年一直晾在一边儿?
白淳下定决心后,首先想到的其实是杨仪。
焦山渡那一夜相见,他非常的信服杨仪,可惜惊闻杨仪竟是个女孩儿。
倘若是别的毛病,他自然可以非杨仪不选,但是这种毛病……
思来想去,白淳退而求其次,选了杨登。
心想毕竟登一爷是杨仪的父亲,女儿出色,父亲又是名噪一时的太医,可堪一试。
杨仪往杨登房中来的时候,白淳已经告辞而去了。
“父亲。”杨仪行礼。
杨登见她主动来了,忙道:“大毒日头的,有什么事亲自跑来?叫丫头来就是了。”
“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太常寺的白大人来了……听说他高升了。”她在来的路上就在想该怎么跟杨登开口说这件事,可不管怎么都十分为难。
杨登笑笑:“他如今时来运转,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