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重新睁开双眼。
其实连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薛十七郎却仿佛在地上天上走了一遭。
朦朦胧胧他看见面前有一道人影,甚至没看清对方的五官,他叫道:“杨易?”
“旅帅醒了?”
薛放一下子清醒,猛地坐起身来。
但身上的那股熟悉的黏腻之感,又叫他即刻僵在了原地。
杨仪侧身对着他,大概是用眼角瞟了瞟,见薛放已经发现自己的端倪,便淡淡地道:“寅时已经过半,我听外头已经有人声,想必是准备开拔,旅帅且请快些自己收拾妥当。”
她说完之后,微微欠身,转身出门去了。
“杨……杨易……”薛放在后面心怀鬼胎地叫了两声。
此刻他已经想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虽然当时他半是晕厥倒下来,但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他所见的是她的脸,而伴随而至的那种人在峰顶云端之感,竟是无以伦比,纵然是他想忘都忘不得。
可随着理智逐渐回归,薛放眉头紧锁,大手横捂着额:“我这是……真疯了不成!”
侍从很快送了一套新衣裳过来。
薛放恨恨地洗了脸,他似是有意虐待自己,把脸搓得通红,仿佛要把昨儿晚上的脸搓掉不用,换一张新的。
周高南已经等候多时了,却并没有派任何一名侍卫前去催促。
直到看见薛十七郎红光满面地出现,周高南笑眯眯地说道:“起了?昨儿睡得可好?”
薛放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好个……”
那句脏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只是因为羞愤而想要泄愤,至于好不好……他清楚的很。
周高南却已经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哟,换了新的?”
薛放越发的心虚,浅浅咳嗽了声:“老子天生爱干净,换一套新的怎么了?你眼红你也换,我叫人去给你拿如何?来人……”
不等他一气呵成地唤人伺候周旅帅,周高南连声婉拒:“多谢多谢,知道你的美意。只不过我天生粗糙惯了,就算在家里,还得你嫂子催着骂着才肯洗一洗换一换,哪里跟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相比?”
虽然周旅帅表现的十分自然,可是薛放总觉着他仿佛句句暗含玄机。
周旅帅却把他的肩头一抱:“走吧,外头等了很久了,对了……先前你那位杨先生也已经出去了,按照你昨夜说的,我叫他们准备了马车。”
“什么我那位?”薛放转头瞪他。
周旅帅眨了眨眼:“好吧好吧,那就是我那位行么?”
“放屁。”
周旅帅叹气,仍是笑眯眯的:“真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越发的难伺候了,幸亏不是我伺候着。”
两人出了宅子,薛放下意识地寻找杨仪的方向。
却意外地听见了熟悉的犬吠之声。
他循声看去,并没有瞧见杨仪,却看见斧头屠竹两个,在蒙蒙亮的天色中,站在马车旁边,斧头正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周高南道:“我忘了跟你说,他们一刻钟前到的,是从云阳转了过来。”
杨仪先前走出了马帮宅院的时候,晨曦微蓝。
她起初没留意,直到嚓嚓声音传入耳中。
杨仪定睛看清眼前所见,吃了一惊。
许多人,至少数百近千,一队队排的很整齐,原先大概是在宅院的外墙旁边,此刻正陆陆续续撤离,看方向,东南西北竟自都有。
这些人却并不是巡检司的官兵服色,都是寻常打扮。
显然,这是昨夜大掌柜说的,调集而来的周围数镇的马帮之众。
杨仪看到这个规模,想起黎渊说的马帮一三十万帮众,此刻才逐渐信了。
正自惊讶观望,忽听见熟悉的汪汪之声。
她忙转头,却见晨曦之中,一只黑狗正摇头摆尾地向着她奔了过来。
“豆子!”杨仪惊喜交加。
而在犬只之后,一个半大身影边跑边向着杨仪招手:“先生,先生!”
斧头跟屠竹两人,原先是去了云阳的,谁知杨仪正出事,云阳如炸了锅。
他们正焦急,还好永锡镇这里传来消息,当下也是天不亮便往此处赶来,正好赶在队伍开拔之前到了。
豆子扑入杨仪的怀中,尽情撒欢,斧头雀跃片刻,又问:“我们十七爷呢?”
杨仪觉着豆子越发胖了,刚才一扑,几乎把她扑倒,她忙着道:“在里头跟周旅帅说话吧。”
屠竹对杨仪道:“先生以后可别撇下我们了,叫人牵肠挂肚的……昨儿晚上多亏豆子领路,不然摸黑往这里来,怕要掉到沟谷里去了。”
小别之后情更切,杨仪很是喜欢,也不多想便只管点头。
正斧头嚷嚷要去找薛放,屠竹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