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宁的表情很茫然, 不太信,又觉得霍涔不至于说这个谎。这种感觉她以前也反反复复体会过,觉得他对自己,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一丁点的喜欢, 哪怕是他给的一丝甜, 都让她生出触角,勇敢地伸向他。然而这样一次次地靠近, 换来的是一次次失望。
现在她不敢靠近了,他却说是喜欢她的。
霍涔知道她不信,但她的沉默也告诉他,猜测是真的,许听宁这傻子, 为了他,不惜搞砸了自己的高考。
霍涔叹了口气,本想扶扶她的肩膀, 她大着肚子,更显得柔弱纤瘦,可他一只手托着她的糕点, 只能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听宁,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欠你的。”
许听宁的眼圈红了,吸了吸鼻子, 别开脸嘀咕:“这刚是不是有人放炮了, 好呛。”
一点都不呛,但是霍涔不想戳穿她,她本来就是嘤嘤怪, 现在回回都忍着不肯哭出来,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你总要给我还你的机会,听宁,你要觉得痛快,就一直拉黑我,但别不见我,好吗?”
就在医院这期间,他昏昏沉沉睡着,还做了个梦,梦见许听宁在一个豪华硕大的金鸟笼里。那笼子当然是他打造的,人也是他关进去的。他自己也走了进去,锁上门,把钥匙扔到外面。谁也别出去,他感觉特别好,可是后来许听宁开始哭,他又慌了,抱着她手足无措,却没有办法让两人出去。
他潜意识很想把她困在身边,一开始就是这样,用了很多手段,不敢给她太多的钱,怕她还完了债就不再需要自己,后来甚至把她搞得净身出户,连一盆绿植都不许带走,想让她跟自己闹,闹了就不能那么利落地分开。
当然那时候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些,他不想付出太多的爱,因为付出给过他教训。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谁都有自尊心,那天她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以为霍涔不会再来找她。
“不算,我是真的想把协议给你,也是真的很想见你。”这些只不过是加速了他来找她。
许听宁努力忽略最后一句,她说:“你刚说要还我,真的不用,这些年我也没太想过这件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
“就当是外婆让我帮你的吧,高考前一天,外婆做了点吃的,让我给你送去,我怕你不理我,就在你家门口犹豫,凑巧从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男孩,后来第二天遇到你家保姆,我就想着是不是小孩子皮,动了你的东西,然后跑你屋里去找,还真在床下的缝隙里找到了。”
她后来把能找到,归结于瞎猫碰着死耗子。如今说起来,也是坦坦然然。就是这么个事,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去帮他。
“哦,对了,你可千万别跟我妈说,我怕她把我逐出家门。”
以许老师的为人,哪怕现在已经是副校长了,对一些事情还是很较真的。
“把你逐出家门也好。”霍涔悠悠道,“我收着。”
“你敢!”
一想到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他肯定能做出来,她就气得在他胸前抽了一掌。
霍涔接住她的手,揉了揉,说:“你看到的那个男孩,是霍飞渝。”
“他?真的?”
“嗯,奶奶今天告诉我的。”
许听宁怔了怔,半晌认真地道:“他小时候长得可一点都不好看!”
霍飞渝那时候戴近视镜,个子也没霍涔高,但是她说这话,明显是夸张了。霍飞渝长相还是不错的,和霍涔比,那确实差点。
霍涔笑了笑,许听宁讲霍飞渝坏话的样子很可爱,但是提起家里,他那种不耐感就又浮现了出来,他硬压着,问许听宁要不要再吃块红豆糕。
可能是霍涔先提了以前的事,许听宁看着他手里的糕点,有些赌气地说了句:“你以前也这样追别人的吧?”
别人,那还能有谁,霍涔公开追过的,只有白沅。
大多数男人都是扛不住翻旧账的,霍涔也不例外,再说百八辈子的事,他也记不住,想糊弄过去,又听见她说:“我在白沅朋友圈都看见了。”
“看见我?”他不爱拍照,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白沅合过影,为数不多的照片,都是工作中留下的。
“不是你,是你的手,拎着用牛皮纸袋装着的糖酥。”不喜欢吃甜的,倒是很喜欢给人买甜食,当然这句许听宁没说出来。
手的话很好解释,霍涔点点头,说:“肯定不是我的手。”
已经走到郭奶奶家门前的银杏树下,许听宁没再走,心想霍涔不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他是见了银河都不死心。
“霍涔,你信不信,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他手指帮她写作业的时候骨折过,上面有道痕迹,他自己都不知道吗?
“别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拍照不都爱用滤镜什么的,滤镜下大家脸都长一个样,别说手了。”霍涔说着看见许听宁在抠银杏树的树干,嘴里还嘀嘀咕咕,把她手拉过来,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想抠抠我吧,树多硬啊,别伤着自己。”
许听宁心想那也没你的嘴硬,人一旦较起真,就想拿出一切证据佐证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