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公县后师雁行就开始忙活中秋月饼订单的事。 虽然种类繁多,数量惊人,但因为现在有了那么多帮手,倒也不觉得多累。 因郑义要四处送礼,个别客户离得相对远一些,就在十一日先交付了他家的。 期间还特别强调,这个很容易坏,照现在的温度保质期大约只有五天。 为方便大家回家团圆,大禄行政机构中秋节足足放五天假,没有调休,十三到十七。 就很令人嫉妒。 于是八月十二这日,师雁行就紧赶慢赶去县衙送他们的订单。 苏北海和孙良才是单独的礼盒,尤其是前者的,所有口味都来了一对,凑成将近六十个,最后包装好的礼盒堪称巨型。 送去孙良才家的礼盒相对小一些,毕竟等级摆在这里,总不好越过顶头上司去。 如今师雁行已经很少亲自去孙家了,只是也没断了交情。 孙母难免有些寂寞,可也知道现在的她不比以前,乃是两家铺子的掌柜,手底下管着那么些人,人杂事忙,恐怕是不得空的。 孙良才却看得更透彻: 人家早已巴望上了县令大人,又何必再来奉承自己一介小小县丞? 说不得假以时日,自己还要巴结人家呢!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难免有点酸溜溜的。 秦夫人听了就偷偷翻白眼,忍不住道:“之前人家巴巴上门,您如避蛇蝎,恨不得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点渣儿都不沾,人家难道看不出来?若看不出来,就不会出了事先找娘了!” 您不想接手,人家自然要另攀高枝,这是人之常情。 如今她还能日日打发人来送菜,已经算厚道念旧了。 孙良才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嘴硬罢了。 可自家人说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你咋能不向着我呢? 他难免有点恼羞成怒,“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本官说什么了吗?” 现在秦夫人的名声越发好了,婆婆又看重,她也不大像以前那么敬畏孙良才,听了这话并不分辨,直接抓过被子翻身睡了。 去你的,哼! 孙良才对着后脑勺生闷气。 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啊! 可路是自己选的,事到如今,孙良才也怨不得别人。 况且只要一想到替人撑腰可能带来的那些风险,他就要吓得吃不下,睡不着,还不如不做。 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微妙地平衡了。 因孙母的例子在前面,师雁行还特意推出了消渴症病人专属的代糖月饼,提前两天宣传了一回,言明对肥胖者、易头晕目眩者和老人更友好。 数量没太多,竟也卖光了。 去衙门送礼盒时,师雁行本想送下就走的,没想到苏北海反而打发人来叫她。 过去之后,苏北海竟当场让帐房支了银子,师雁行很是受宠若惊。 一般这种公家部门的帐能在当月的月底结算就算厚道了。 苏北海看出她的心思,直言不讳道:“本官接下来要巡视四方,监察秋种,多是不得空。左右不是吃白食,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分别?” “大人心系百姓,乃是五公县之福。”师雁行笑道。 这时候倒不好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 反正拍马屁就对了。 苏北海嗤笑一声,忽然来了一句,“知州大人看中了你的手艺。” 师雁行一怔,心道坏了,最怕的事来了。 自己该怎么做呢? 可转念一想,不太对呀。 如果杜泉真的非要拉自己过去做个厨子,何必等到今日? 再者,他是官,自己是民,最卑微的商,但凡真的铁了心要做某件事,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苏北海又何须提前通知? 思及此处,师雁行就对苏北海行了一礼,说:“想必大人心中早有定夺。” 并非她有心奉承,只是说来荒唐,这种关乎自己的事,却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大约是上位者的通病,看她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苏北海欣赏之余又突然觉得有点没劲。 他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又盯着对方微微垂下的脑袋看了良久,“你就这么肯定,本官不会将你送出去?” 师雁行看起来恭顺极了,“全凭大人吩咐。” 她在赌,赌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结果。 她不认为仅凭现在自己送给苏北海的那点好处,会让对方在官场上还护着自己。 纯纯的利益交换而已,哪来那么深厚的感情? 但她有用! 师家好味有用! 更何况还有一个裴远山在,就之前苏北海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师雁行不太相信他敢这么做。 苏北海之前不说,要么是觉得没必要,要么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师雁行更倾向于后者。 之所以现在说了,恐怕也是想借机敲打自己,别这山望着那山高,还能顺势向裴远山卖好。 苏北海看着她,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女。 太沉得住气了。 没能如愿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苏北海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别让本官失望,去吧。” 师雁行没当场表忠心,只是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忠心这种事,说多了就不值钱了。 况且自古无商不奸,苏北海想必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大约也是不相信的。 当然,师雁行自己就不相信。 如今大家的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假如有一天苏北海卷入什么惊人的□□,第一个抽身而退的就是师雁行。 而同样的,如果有一日师雁行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苏北海也绝对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利益交换,不过如此。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可能出现某种利益之上的相互欣赏和支撑,实现某种程度的相互拯救,但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而没发生的事,就相当于没有,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 在关乎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