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尹包拯的书房之中,依旧是灯烛高照。
叶燃同叶灼并肩自外间走来,远远地便见着那一道微黄的光透过窗棂照了出来,在暗夜中渐渐晕染开来,渐渐微弱,却始终温暖而坚定。
叶燃心有所感,忽地停住脚步,低声道:“秦娘子同我说,她家怜儿夜间躺在眠床上,恰能瞧见一线包大人书房的灯光从窗外映入。”
叶灼亦随着她停了下来,看着她,神情专注地听着。
“我便问她要不要给怜儿换个位置,秦娘子却笑着同我道,怜儿说,她在夜里时常要看着那光才能睡得安稳。”叶燃侧头看着小师弟,眉目柔和,“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在开封府里任事……大约就是因为这个罢。”
叶灼初见她在开封府供职,凡事都要同人商议,行事之间更需得包大人首肯方可,时常还要领人巡街,他家师姐走到哪里不能当家做主,竟还要如此委屈?
他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偏心到没边儿的人,实在是替师姐抱屈的紧,因而时常对着展昭以及开封府中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是因此而起。
叶燃自己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委屈的。
时移世易,这里不是他们出身的中州世界,她也不是自在门寄予厚望的下一任掌门。
于此间世界而言,他们只是匆匆过客,然而难得见到这样的一个清平人间,她很愿意让这样的盛世安宁更长一些。
若只是为了完成“拯救白玉堂”的任务,她大可走快意江湖的路线,届时带着小师弟,两人合力,一路碾压过去,冲霄楼也未必能困得住白玉堂。
然而既然来到此间,也领了旁人的殷殷之情,便不是如此简单的了。
秦娘子亲手替她缝制的衣裳,特地将线和布料来回喧磨得极为软和才用;那卖元子的金老汉隔三差五地便端碗冷食颤巍巍地来送予她……
她在此领受的一饭一粥,一针一线,物事虽微,却皆是旁人真心实意的馈赠,她便也想替他们做些有用的事来。
当初展昭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之身,抛却自由自在的日子,投入开封府,或许抱的也是类似的念头罢。
叶灼静静看着师姐在夜色中的侧脸,被前方投来的灯光映得分明。
仍是绿鬓朱颜,雪肤玉貌,一如旧年。
时光早已凝固了她的容颜。
无论走过了多少个世界,无论经历了什么,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她永远都是这样双十年华的模样。
然而在他眼中,她永远都是最初那个从尸骨堆里一边哭一边把他抱出来的小姑娘。
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大火烧过的废墟已成焦土,鼻端萦绕的皆是血腥腐臭气味,身周皆是渐渐冰冷的尸首……
那一夜他所有的记忆中,她是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的光芒。
后来他成了中州第一大派自在门的得意弟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人,又是世所罕见的武道天才,自然人人都对他另眼相看,那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在他还是个奄奄一息血污脏臭的小崽子的时候,却只有自己也还是个小姑娘的师姐会为他掉眼泪,会抱着他,给他上药,给他喂药,教他读书,教他武功……
只有师姐。
从前他就觉得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
后来他走过了无数个世界,便觉得无数个世界中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借着那一点微茫的灯光,叶灼想着自己那尚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秘心事,口中却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又踏前一步,道:“师姐,你喜欢的,我就喜欢,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叶燃回头看小师弟目光灼灼的模样,不由得亦笑了起来,屈指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笑道:“那我要是喜欢作弄你呢?”
这话听在叶灼耳中,便自动自发地把“作弄”两个字给四舍五入掉了,立时不假思索地道:“我都听师姐的!”
说着便伸手去挽叶燃的手臂,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咳嗽不止,他却懒得理他那便宜二哥,只笑吟吟地同叶燃道:“咱们进去罢。”
倒是叶燃回头同丁氏双侠打了个招呼,四人遂一道踏入了包大人的书房。
此时人已到齐,除了开封府原班人马之外,刚找回来的白玉堂也列席其中,公孙先生面前的案上还摊着一块粗白布,上面赫然躺着两只小鼠血肉模糊的尸体。
此前他正在同包大人指点讲解在这小鼠体内发现的种种不妥之处,见叶燃进来,叹了口气,问道:“叶大人医术精湛,可有旁的发现?”
叶燃沉吟道:“我所知晓的药物与此间江湖的不怎么相同,亦不太通晓用法。”
系统帮她解析出了其中的化学成分,搜寻对应解毒物品的进度却很缓慢。
而她从胡青牛和张三丰处学到的医道知识,较仁宗年间多了三百来年的积累,手法上固然是进步精妙了许多,在药物上却也不怎么对得上号了。
众人面上不由得都露出了愁容。
公孙策和叶燃两人已可算是非专业人士中顶尖的水平了,甚至在太医院中,除了医正以下寥寥几位,其余的太医在医术上也未必就能说一定比他们强。
现在他们两人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