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的地底,阴冷仿佛墓穴。
博士抬头,望向挑高的圆弧形天顶。
地面上的响动正从那里传来,震动引得灯枝颤动,年久腐蚀的金属终于承受不住,折断掉落。
“小心!”黑影冲过来推开博士。
哗啦——灯盏摔碎在地面,沾了血迹的碎片飞溅。
黑袍兜帽掀开,西装男人急切询问:“博士,没有伤到您吧?”
博士低头:“要重新准备祭品了。”
——地面上鲜血绘制的古怪图案已经被搅乱。
不远处,被割开喉咙的下属瞪大眼睛,在汩汩流淌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西装男人也意识到了。四周其他黑袍人也意识到了。
跟随博士放弃实验,离开图书馆前往卢浮宫地底的下属们,此时已经换了装扮。
他们不再西装革履,而是身罩黑袍,兜帽沉沉压在头顶,所有神情都沉在阴影中。唯有额头鲜血描画的古怪符号,在跳跃的烛光下闪动着不祥的红色。
黑袍人们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博士叹了口气:“看来那些人没有放弃,他们追到了这里。”
“但是孕育还没有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墓道最高处的展台。
那里摆放着法老金棺,四周点燃的烛火晃动,金棺色彩依旧如数千年前艳丽,并未因人类缺席的百年而褪色。曾经匠人怀着对王权与神权的畏惧,精美描画点睛的眼珠,仍在光芒下炯炯有神。
只是,殷红如血。
整具金棺都浸泡在鲜血中。
浇下的鲜血沿着棺椁边缘流淌满地,又顺着展台缓缓滴落,血河像一条从金棺延伸出来的红毯指向博士,为亡者接引复活的路。
金棺依旧一片安静。
但博士知道,那里将会诞生怎样的非凡之物。
博士叹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孕育要在天亮前开始,不能让失控的实验体毁掉筹备已久的最终仪式。”
西装男人眼睛闪了闪,在转身的瞬间黑袍飞扬,枪口闪烁寒光。
“砰!砰砰!”
其余黑袍人俱惊,想要拔枪反击。
但终究慢了一步。
地底重归安静时,已经多了几具尸体。侥幸还站着的黑袍人们惊魂未定,恐惧看向正中央的两人。
西装男人收回枪,低声询问:“博士?”
博士颔首。
尸体很快被分割,博士俯下身,流淌满地的鲜血被重新绘制成繁复古怪的图案。
但幸存的黑袍人们很快惊恐发现——血液,竟然自己动了。
血液顺着图案逆行流动向高处,与从金棺流淌下来的血河相融,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像饥渴的婴孩不知节制的吸吮。
而博士侧身,平静问黑袍人们:“我记得,你们也是高度血肉改造?”
黑袍人转身狂奔。
“砰——!()”
枪声回荡在空旷黑暗的空间。
郁和光收回枪,提着陆青羊大跨步奔跑向侧方走廊。
子弹击碎了闸门铰链——感谢三百年前没有偷工减料,重重落下的闸门切断走廊两侧,将追上来的复活雕塑挡在闸门外。
一道惨白影子从斜里冲出来。
郁和光眼神一厉,立刻举枪射击。
啊!▼()▼[()”惨叫声是陆青羊发出的。
他扒着眼睛向下,一脸崩溃:“大卫啊!米开朗基罗啊!艺术之神啊!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郁和光不耐烦反手砸了陆青羊脑壳,“咚!”的一声闷响。
“不然呢,你给我找本圣经,我们对着雕塑念,试着感化它?”
郁和光冷笑:“醒醒,那不是雕塑,是转化物。”
混沌都杀到眼前了,还在乎艺术不艺术的?
陆青羊两眼呆滞:“我会被文学院除名的,我认真的,我对不起老教授……”
谁懂啊,该救人的医学生在杀人,该保护文物的文学系在砸文物。
溯游大学的学生干本职判几年?
郁和光翻了个白眼:“那我放手了?你去和转化物谈谈,我要放……”
“不用!”陆青羊一个激灵猛地抱住郁和光腰身,“突然觉得文物也没那么重要了,我又不是修复系的。”
他缓缓闭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不过就得听战斗系的,艺术之神啊,你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吧?
郁和光冷笑:原谅?它要是有意见自己来打一场。
“郁哥!”
从甬道涌出来的雕塑再次占据走廊之前,侧门突然拽开,谢枝雀探头急切向他们招手:“这边!”
郁和光脚下立刻调转方向,拦腰捞着陆青羊向侧门猛冲过去。
雕塑扑来之前,他迅速矮身滑行,借助惯性冲进大门。谢枝雀同时关门。“嘭!”
一秒不差的默契衔接。
大门闭锁,又被早做准备的维克多从旁边推过来重物挡住,谢枝雀也赶紧搬东西加固。
听着门外砰砰砸门响动但闯不进来,几人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