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烈日在抢收小麦,以免一场大雨,将一年的辛勤劳作化为乌有。即如此,他依然要将收获的大部分粮食用来缴纳赋税,还要经过各级官吏的层层盘剥,真正留在自己手的寥寥无几。
如今国朝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土地与人口之间的问题,百姓占据量土地,却要承担全部的税赋,权贵侵占了大量土地,却分文不用缴纳,广厦千万,百姓无立锥之地,国库空虚,富家有陈腐之粮。
这个国家已经烂到了根子,非得忍痛剜疮,下一剂猛药不可。
回头见两个孩子在车厢两侧,一边儿一个睡得正香,眼底露意。一个是他的学生,一个是他的儿子,他今天说的番,让他颇为动,仿佛一棵腐朽已久的枯藤树突然焕发嫩绿的新芽儿,一刻,他在至暗的黑夜看到了希望的光。
两个孩子虽然爱胡闹,可心地是纯良的,能设身处地的体民生疾苦,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怀安在睡梦忽然迸一串脆生生的,愣是将自己醒了。
荣贺也被他吵醒,撑起半个身子,揉着惺忪睡眼问:“你什么呀?”
怀安靠在车壁上:“我梦见我爹和我哥又升官了。”
荣贺满不在意的闭上眼:“又不是你升官,有什么好的。”
“要是你爹做了皇帝呢,你高不高兴?”怀安问。
“咦?”荣贺突然睁开眼:“我就是太子啦!”
怀安点点头,两人同发了“嘿嘿嘿”的声。
“怀安,到候,我就封你做大官,让你想干嘛就干嘛。”荣贺道。
怀安煞有介事的摆摆手:“不用不用,非科举正途得来的官不值钱,要封就封我爹和我哥,要他官运亨通,我一样想干嘛就干嘛。”
“有道理。”荣贺道。
两人又发了“嘿嘿嘿”的声。
“咳。”有个很沉的声音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容瞬间凝固。
“起猛了,梦见我爹了。”怀安闭上眼,往长椅上一倒:“重新睡。”
荣贺往另一边倒去。
沈聿揉揉生疼的眉心,从袖掏了佛珠。
……
次日,沈聿命他一人写一份“观后”交上来,旨在总结昨日巡视流民村之后的所思所想。既然总想着升官发财当太子,就要有与之相配的使命不是?
怀安的脸色像开了染坊,变幻莫测。
荣贺虽然垮着脸,却也不明白好兄弟为什么表情如此浮夸,捂着胸口,一副了回旋镖的样子。
“爹,您这招是跟谁学的?”怀安颤抖着声音问。
沈聿答不上来,坊间的私塾先生在用这种方式折磨……呸,是训练蒙童的写作水平,他怎么知道源头自哪里。
两人耷拉着脑袋回到各自的书桌后头,七拼八凑的写就一篇。
沈聿拿过来一看,灵魂险些窍。
一人在结尾写道:“能唤醒上位者久矣泯灭的良知,吾得偿所愿。”
另一人在结尾写道:“能使尸位素餐之人茅塞顿开,吾怀甚慰。”
沈聿蹙眉:“谁教你这样写的?”
两人一摊手:“这就是当的所思所想啊,您不希望我写假吧?”
沈聿表示写的非常好,是书法欠佳,让他回去练大字,一个写“泯灭良知”,一个写“尸位素餐”,各写一百遍,随后带着他的“大作”去见祁王。
此等好文,他岂敢私受,当然要与学生家长共同欣赏。
事情到此,沈聿依然抱着调侃的态度,祁王也是又气又,无奈的摇摇头:“原来在他眼,咱是毫无良知,尸位素餐之辈。”
沈聿道:“是臣教导无方,愧对殿下。”
祁王摇手道:“俗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二人正在说,陈入内禀事,支支吾吾半晌,还是附在祁王耳边嘀咕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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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面色一变,猝然起身往殿外走去。
见宽阔的殿前广场上躺着一个人——用麻袋套着,大抵看得是个人形,倒在地上挣扎不已,发“呜呜”的叫声。一旁还跪着两个小太监。
“怎么回事?”祁王提着衣襟上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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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擦着额头的汗:“回殿下,后厨有个角门,值守的太监发现这两个人扛着个大麻袋进来,麻袋在动,报给了奴婢。”
“先给他松绑。”祁王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