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院。
阮青棠用冰帕子敷着有些红肿的眼睛,面上已没了在阮鹤年面前的凄凄哀哀,可还是带着些怨念,“母亲,今日表哥为了阮青黛,竟然吼了我,而且他还不让人将荇园的事传出去……母亲,表哥对阮青黛会不会是……”
她咬牙,不肯继续说下去。
崔氏却十分淡定,“太子这么做,多半只是面子过不去,怎么可能是因为对阮青黛有情?”
阮青棠将信将疑,“……您便这么确定?”
崔氏勾出一抹笑,“当年坤宁宫那场火烧起来的时候,你还小,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太子表哥就是因为在这场火里落下病根,才不得不去江南养病。”
“那你可知道,当初皇后娘娘发现起火后,其实第一时间冲进火场,想要救两个孩子。可她一人之力有限,只抱出了一个阮青黛,反而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落在火场里……”
这桩陈年旧事阮青棠还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皇后娘娘为了救阮青黛,竟然置太子殿下于不顾?这,这还是亲娘吗?”
“所以啊,若换做是你,眼睁睁看着母亲救了另一个人而弃了你,心中难道不会恨吗?”
阮青棠若有所思。
崔氏笑道,“皇后越看重阮青黛,她就越不可能成为太子属意的太子妃。”
***
坤宁宫内。
阮皇后最终没有答应阮青黛的请求,却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自己要回去好好想想,便离开了偏殿。
而阮青黛终于将此事与阮皇后摊牌,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还是放了下来。
这一夜,她在坤宁宫睡得竟是异常安稳,也没再受到噩梦侵扰。第二日醒来时,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的。
梳洗完毕,阮青黛便打算去与阮皇后一同用早膳,谁料刚走进膳厅,隔着珐琅彩屏就听得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母后今日气色欠佳,可是昨夜有心事,未能安眠?”
阮青黛蓦地顿住步子,拉着兰苕往屏风边上的阴影里躲了躲。
奉茶宫人从屏风后头绕出来,一眼看见阮青黛,连忙行了个礼,大姑娘三字还未唤出口,阮青黛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她摇了摇头。
奉茶宫人会意,便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阮皇后只当没听出姜屿的话中有话,淡声道,“本宫能有什么心事,听说你昨日春宴办得不错,陛下还特意夸奖了你,本宫高兴得很。”
终是姜屿没能耐得住性子,沉着脸放下茶盏。
“儿臣也听说,昨夜阮青黛并未回魏国公府,而是宿在了坤宁宫。那她昨日在荇园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想必母后也已经一清二楚了?”
阮皇后皱了皱眉。
“母后,阮青黛如今仗着您的宠爱,连儿臣都不放在眼里。您可知昨日为了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儿臣费了多少心思?整个春宴,儿臣大半个月的心血,差一点就被她毁了个干净!”
姜屿眉头紧蹙,越说越恼火,“母后这十数年的抚育教养有何用?她阮青黛可有半分要做储妃的自觉?她对儿臣……”
“行了!”
阮皇后忍无可忍地打断,“千错万错都是本宫的错。”
“母后!您还要护着她?!”
阮皇后冷笑,“本宫错就错在,当初为了护着眉眉,那么早就昭告所有人,储妃之位非她莫属……”
姜屿冷笑一声,刚要反驳,却被阮皇后一句话堵了回去。
“如今也好,眉眉已决意不做储妃,这上京城的贵女,你喜欢谁便娶谁,本宫绝不过问一句。不过崔氏那个庶女,不行。”
姜屿面上的怒意忽然凝滞了一瞬,那双修狭的眼里也短暂地掠过一丝愕然和慌张。
他蓦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母后,您这是何意?”
阮皇后抬眼望向他,“眉眉与你的婚约原就是本宫的一句话,如今……不作数了。今日本宫会同陛下商议,将你选妃一事提上日程。”
膳厅内霎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屏风后,阮青黛却是满脸惊喜。
她本以为,与姜屿的这桩婚事拉扯了数年,若她一心要断,最难过的便是姑母这一关。可没想到,姑母到底疼她,竟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现在只要姜屿应下,母子二人再在陛下面前互相唱和,就能顺顺利利地将这件事揭过去……
“不、作、数?”
姜屿的声音忽然响起,听着虽然还算平静,但却掺着一丝不太寻常的冷意。
“连上京城街头的乞丐都知道阮青黛会是未来的储妃,如今您说不作数便不作数?”
屏风后,阮青黛身形一僵,面上的惊喜寸寸凝结。
阮皇后怒极反笑,“你还没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我与你父皇就开始商议此事,期间催促了你多少次,是你自己不愿意,立妃之事一拖再拖,你可知为眉眉招来了多少风言风语?”
“阮青黛与儿臣捆在一起多年,旁人只要听到她的名字,便会因为儿臣心生忌惮。所有人害怕她,奉承她,讨好她,皆是因为儿臣。储妃这个身份,究竟是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