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站着的位置比较远, 挺偏的一个角落。
因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眼下,这个并非什么名胜古迹也不是网红景点的小巷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多举着手机的人都在叽叽咕咕。
而就在不久前,谢清呈回到了陌雨巷。
谢清呈当时是打车回来的。
——
他因为昨天和贺予疯了太久, 醒来时就已经不早了, 再加后续付钱吵架纠缠,回到陌雨巷时天色已暗,正常情况下, 这个点大家都应该在家吃晚饭了。
但陌雨巷门口却并非如此。
谢清呈打到附近的时候就发现巷子门口站了很多民警, 民警们正把一些高举着手机在拍照拍视频的人挡在外面。
“车就只能停这里了。”司机看前面是条单行路, 这样说道。
“那就在这里停, 谢谢。”
谢清呈结了账, 长腿才刚迈下出租,眼前忽然泛起刺目闪烁的白光。他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身体太难受, 眼花了,后来才发现是那些被警察阻拦着的围观群众在对他疯狂拍照和录像。那阵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明星来了。
“就是他!”
“谢清呈,你能回答一下广电塔杀人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视频为什么会被犯/罪份子投放?为什么不放别人的就放你的?你和成康精神病院有关联吗?”
“网上说你也卷入了对精神病妇女实行软禁和猥亵的策划中,你怎么不打算澄清?”
“谢清呈, 你为什么要侮辱秦慈岩教授?他那可是国士无双!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就你还能当医生当老师!早点滚进监狱里去吧!!”
谢清呈来之前就已经大致已经知道了情况,因为沪大广电塔一案,他们家现在成了站在风口浪尖的倒霉鬼。有人在网上散布了谢清呈家的住址,于是拍视频的小网红也好,思想朴素的路人也罢, 都开始像嗅着了血腥气的食人鲳, 扎了堆地往陌雨巷涌。
别说他家被泼油漆了, 就连左邻右舍也跟着受到了牵连。
黎姨冲出去和他们理论, 却被拍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说这是谢清呈的妈,泼妇在撒泼呢。
谢雪则被说的更离谱,直接被指认成是谢清呈的小老婆,是个小三。
发视频的人因此赚了好大一票流量。
后来谢雪哭着报了警,警察来了,陈慢也来了,把这些人都赶到了巷子外,闹得厉害的几个直接被陈慢送进了派出所喝茶。
其他人见状,虽然不敢泼油漆扰民了,但还是有不少围在巷口不肯散,他们知道谢清呈肯定会回家的,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拍他!”
“谢清呈,你看一下镜头。”
“……”
看你妈。
谢清呈根本不理他们,还真就大佬出街似的甩上车门沉着脸就拉开警戒线往里走了。沪州的小破出租车,硬生生被他带出了黑/道大佬的超跑架势。
“哥!哥!!”
巷子里倒是安静,谢雪坐在家门口的小凳上,一看到谢清呈,就飞扑过去,九十多斤的重量附赠加速度,谢清呈本就疼得厉害的腰差点被她给撞断了,往后退了两步。
这换作平时,她大哥随便就能单手接住她,甚至还能抱她原地转好几个圈,现在谢清呈连这一扑都承受不了,谢雪愣了一下,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哥,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谢清呈轻咳一声,“没站稳。”
陈慢也走过来了:“谢哥。”
左邻右舍的都在院子里,爷叔,姨娘,摇着蒲扇,赶着蚊蝇,见着谢清呈回来了,都望着他。
没人说话。
黎姨穿着花睡衣坐在老樟树下抹眼泪,一双旧拖鞋都穿反了,趿拉在脚上。
谢清呈抱着谢雪,安抚着拍着怀里女孩的头和背,环顾四周——因为之前大量拍视频的网红涌入,这条从来破旧但清幽典雅的巷子里被闹得乱七八糟,刘爷叔家的花盆被砸了,赵姨娘的篱笆被掀了,就连隔壁王大姐儿子养的哈士奇的狗窝,都被挤成了一堆烂木头堆。
那狗傻站在旁边,估计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它寻思着它不是拆家的王者吗?这些人怎么比它还畜生,把它的狗窝都拆了呢?
更刺眼的是谢家连同周围两户的墙面门窗,上面被泼了血一样的油漆,还有人用猩红色的喷漆写了几个歪七扭八触目惊心的“滚”字。
谢清呈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面对这样的情景,竟也没有被击溃,他甚至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也是,昨晚的事都经历了,现在还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
他只是觉得连累了别人过意不去,沉默良久,回头对院子里那些一言不发的邻居,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晚风沙沙地在院落里吹着,吹过枇杷树,常春藤,还有老姨娘老爷叔的睡裙睡衣。
过了好一会儿——
“小谢啊……”
张奶奶开口了。
谢清呈没回应,他以为这是在叫谢雪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邻居们叫过小谢了,大家觉得他冷,又厉害,都管他叫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