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张桢的那一只茶杯,四溅的茶水中,有那么几滴消失的轨迹极为诡异,飞溅到半空中,突然凭空失踪。
在坐之人,却没有一个人分神发现这一点端倪。
“短耳,你别乱动!”
在张桢身后一米开外靠墙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灵动少女,着宽袖紫衣,腰扎黄色锦带,风姿阿娜多情。
少女一手持一贴黄纸小卷,另一手怀抱一只怪模怪样的夜枭,周身竖起一道透明水墙与外界相隔。
纵然她和怀中夜枭动静再大,外面的凡人依然毫无所觉。
少女费了番功夫,才按住要出去啄人的鸟妖,口中咬牙道:“纵然再气,咱们也不能此时出去攻击那几个可恶的凡人!”
“你也知道,桢姐姐一向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又偏偏怕鬼甚重,你这一去,岂不是要将她吓坏?”
一听要吓坏主人,口中连横骨都未炼化的鸟妖,总算是安分下来。
短耳十分心痛,看了眼自家依然在挨骂的主人,只能炸起一身毛暴躁地“汪”“汪”几声。
紫衣少女连连安抚,才勉强压下夜枭的气性。
紫衣少女姓龙名江蓠,乃洞庭龙君之女。
她十年前与母亲同回母族省亲,半途中,母女二人被一个妖道追杀。其母化为猪婆龙,口衔她逃跑时,落入一个渔夫之手,恰逢去科考的张桢路过,与妖道争抢,买了她们母女放回江中。
于张桢而言,怪模怪样的水中之物,毛茸茸的野生兽类,在她前世,一言不合就是牢底坐穿兽。
所以,哪怕是魂穿异世,牢底坐穿兽这种东西,她潜意识里就觉得,遇上了,就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用她供着的,那就赶紧放生!
被穿越这件事降维过后,还是半个坚定唯物主义者的张秀才,压根没往精怪方面去想过。
但是这恩情,被救的水族母女,自然是不敢忘的。
龙江蓠在闻听地府城隍有缺后,立马想到了恩人张桢,连夜赶去地府抄录了一份诏令,此时正在其左手上。
今日急匆匆赶来长山县,原本是想着制造个机会,与张桢正式结识,再将地府选城隍的消息透露于她。
到时候,由她父王洞庭龙君向地府荐张桢为中州郡城隍,万一雀中,成为一府城隍,就能跳出凡人的生老病死,她也算报了救命之恩!
见张家人言语越来越过分,龙江蓠暂且将正事抛下,露出贝齿,一张俏脸上杀气腾腾: “这些年,我给桢姐姐家的地施雨时,想着张家是桢姐姐的亲族,也让他们的地里沾润了几分,早知道,我一滴雨水也不给这些人!”
一龙女一鸟妖,自然见不得自家恩人/主人受委屈,心中皆在思索,怎么找回这个场子?
当然,依然在挨骂的张桢,完全没意识到,会有人盘算着给她找回场子。
只是隐隐约约中,似乎听见了自家短耳的鸣音,也被她用幻听抹过去了。
“张桢!你这狼奔豕突的东西,大逆不道,简直大逆不道!如此丧绝人伦,目无尊法,我定要上告县尊,革了你的秀才之位!”
面对七族叔张亮的愤愤叱骂,张桢整暇以待。
都被人得寸进尺到这份上了,她还装个屁的人设啊!
寡言少语?刻板沉默?
我装的,我摊牌。
她奇怪地看了眼在场诸人,扛着两位族老寡毒的眼神,反问道:
“七族叔,何故如此愤怒?岂不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咱们张氏一族,读的都是一样的圣贤书,书中可有平白无故,养别人子孙的道理!”
“再说了,就是有那样的冤大头,岂不闻古人言‘救急不就穷’?”
“我张桢要是枉顾这样的至理名言,这急也救,穷也救,岂不是害人不浅?”
张允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桢,张七郎竟如此伶牙俐齿!神思恍惚中,他不可置信道:“族中几位秀才年岁都比你大,有的甚至是你族叔伯,你怎可?”
张桢此时心情竟诡异的还不错,心中冷哼:就是因为年龄比她大,才“要”过来当儿子呀!
不然,她岂不是熬不死他们!
熬死这些不要脸的,张家的家财,就还是她的!
他们不是打算给她过继子嗣吗?行,她同意了。
两位族老此时面上同样难看,张桢之言,何尝不是打他们几十年的老脸。
此时的张桢,又让他们想起了张霍、张粱这父子二人。这祖孙三代,一脉相承,嘴上都是不肯弱三分的人!
又偏偏早早都能中了秀才,让人拿捏不住。
不过年老而为贼,两位族老对着一屋子晚辈,倒不会如张亮般过分失态,只目光如淬利剑,割得人脸皮发疼。
张亮本能的想破口大骂,不过想到什么,忍住了。面对装傻充楞的张桢,咬牙接下张允之的话,“这银子是让你孝顺族中长辈的,你敢不给!”
他就不该提科考这一茬。
直接硬要,敢拒绝,就给这竖子扣个不敬长辈,忤逆族命的帽子,他这秀才也就做到头了!
没了秀才功名,这竖子的生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