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窸窣。”
有鞋底擦着满地腐叶而过,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动。
幽暗小径,枯枝虬根胡乱伸出,像是故意要拦在前路,恒久不散的阴气,化作淡淡的陈腐味儿弥散在上空。
一个脚步飘忽,满脸恍恍惚惚的书生,无意识地坠在一位紫衣少女身后,踩着这条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四周暗沉,又有几分光怪陆离。
书生张桢睁大眼,努力想要看清周遭的一切,却始终被一股迷雾笼罩,不得清明。
她的目光,很快被暗沉道路尽头一张散着微光的榜文吸引。
榜文被立在一处奇怪又看不清全貌的黑沉大山前,榜上几行字,如龙蛇竞走,在这幽暗的地府世界,光华微敛。
张桢迷蒙着双眼努力辨认道:“中州郡城隍之位,空缺二十载有余,今选贤士,以授篆其位,君称其职者,可自荐,可他荐······”
她恍惚的脸上完全是不解之色,“中州郡?城隍?哈!我果然是在做梦。”
前方急匆匆而来的紫衣少女,扫完榜文后,摄来纸墨正急笔抄录着这道地府诏令。
少女一边手中笔急走,一边心思神游而去,完全没料到自己的疏忽大意,竟会将恩人的魂魄牵引着也一道进了地府。
“这儿怎么有一个生魂?看着像是个书生。”
凭空出现的两个地府鬼差,锁着一串鬼魂路过不远处时,左边坡着只脚的鬼差看着张桢,狐疑问到身边的另一个鬼差。
“也许是咱们哪位同僚,勾魂回来小惩大诫的?”右边的鬼差胡乱猜测道。
显然,这句话得到了坡脚鬼差的认同。
阴冥地府司职惩恶扬善,自古以来就有捉恶人魂魄,十八层地狱一夜游,小惩大诫的传统。
所以,世间多少浪子回头、弃邪从正,都该是地府的功劳才是。
两鬼差说着话,提溜着手中浑噩新魂渐渐飘远,张桢还陷在自己的迷蒙和恍惚中,压根没注意到路过的鬼差和鬼魂。
“此地并非你该来的地方,回吧。”
谁?谁在和我说话?
浑浑噩噩中,张桢耳旁响起一道清冽男音,还没来得及转身看清是何人时,骤觉自己被一阵怪风裹着飞退而去,接着失重往下坠去。
哦,大概是梦要醒了!
感受到熟悉的失重感,张桢淡定的想到此处,并任由这种失重感蔓延。
紫衣少女抄好地府诏令后,若有所感的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
晨光破晓。
繁复雕花架子木床上,上一刻还在沉眠的人陡然睁眼。张桢微微闭了闭眼,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昨夜做梦了。
可醒来后瞬间消退的记忆,任由她如何回想,也记不清关于梦境的一星半点,只残留下一点光怪陆离的心悸感。
张桢看了看窗外天色,一点光芒起于黑暗,欲喷薄而出。
天要大亮了。
她干脆披衣起身,走了几步,缓缓在房内一侧的书案前坐下。当目光触及案上三封已经拆开的书信,脸色骤然冷淡,肉眼可见的,心中变得不是很痛快。
书案上的三封信,虽语气不同,执笔人也大约不是一个,可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银子!
去年整个中州郡闹旱灾,张桢所在的长山县也被波及,好在古代“小地主”的张桢时运颇好,不仅田地没受什么影响,还神奇的丰收了。
此本是好事,可现在看来又未必是好事。
自进入五月以来,族中几次三翻来信说有族人青黄不接,找她要银子接济。
对此,张桢是心存怀疑的。
据她所知,张家所有族人的田地,在去年的旱灾中压根没受什么太大影响。纵有个别同族家中困难,族中也不至于非要找她要一大笔银子。
想到此处的张桢,趁着一人独处,大大方方翻了个白眼,抓起笔开始写回信。
“砰、砰、砰!”
“张桢,你给我开门!”
几道透着股怒气的砸门声,将张桢乡下青砖大瓦房中,正在洒扫的老仆人催得上前开了门。老仆开门后不假思索道:“我家老爷闭门读书,不见客,请回吧······”
看清来人是谁后,老仆住了嘴,显然他认得砸门这主。
张家五房的张启少爷,他们家老爷的族弟。
“你算什么东西,张桢呢?他是不是想被逐出族,居然连族老的召唤都敢不应!”一句话还没骂完,趾高气扬又怒气冲冲的张启,就看到了老仆身后踱步而出的张桢。
张启脸上的趾高气扬有瞬间的凝滞,下一刻蛮横踢开挡道老仆,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张桢,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得罪两位族老!
走出来的张桢,今日一身靛青色家常儒衫,身形不丰,较之一般读书人文弱些。好在五官出色,身姿挺秀,透着股读书人特有的文气。
她此时投向张启的目光,举手投足间的仪态,给人一种目下无尘又迂腐之感。
呸!
张启被这目光一激,心中恨恨呸了一声。他自来知道这个族兄的好相貌,和不爱搭理人的性子,一边妒忌,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