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昌四年,皇帝下旨,令南越二王子阮檬入主东宫,为太子内君。
接到圣旨,卫谦心中的惊骇丝毫不比阮檬少,他甚至去紫宸宫求了皇帝,求他改变圣意。
卫谦太了解阮檬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也许他们现在看起来亲密无间,似乎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可横亘在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却是几乎无法逾越的。
还在琅琊的时候,阮檬不止一次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南越,回到静安城。因为阮柠在那里,哥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他不可能永远和他分开。
阮柠阮檬的身世卫谦是知道的,哪怕有着一半的大衍血统,可在骨子里,他们都是南越人。渝京之于阮檬,不过是个路过的地方,他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只要卫谦想要,强行把阮檬留下来并不难,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他舍不得这么做,既然喜欢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违背他的意愿。卫谦爱一个人的方式是成全,而不是占有。
卫诚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卫谦也是这么回答的,他觉得整件事到此为止就可以结束了。
他在少年时喜欢过一个人,不带任何目的的最纯粹的喜欢。那个人也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至少他不会为了他改变心意留在渝京。
卫谦从小就很擅长隐瞒自己的心事和情绪,但卫诚与他是双生子,两人之间少有真正的秘密,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意,卫谦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帝赐婚的旨意下得很急,急到卫谦差点以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之前他还隐约听人说过,阮柠想和大衍联姻,想让阮檬尚了含山公主。
然而皇帝是不会错的,他想要做的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的。
卫谦一出生就被立为皇太孙,待到皇帝登基又被立为皇太子,好命程度绝非常人可比。
卫昭废帝自立是个意外,因而今上从小到大,并未接受过正统的储君教育和帝王教育。于是太上皇一登基,就把今上扔去六部轮流实习了,理论实践一起恶补。
卫谦启蒙之前跟着皇帝夫夫,一进宫学就搬到了紫宸宫,由卫昭手把手进行教导。被立为太子之后,卫谦更多的时间是在琅琊君家求学。
简而言之一句话,卫崇荣除了教过儿子们武功,基本没操心过他们的教育问题。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三位皇子和清河公主都觉得他们父皇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凡事撒撒娇就可以了。
卫谦以前也有这样的错觉,他甚至觉得君华很多时候都比卫崇荣更有原则。
但在册封太子内君这件事上,卫谦碰了个大钉子,无论他说什么,卫崇荣都不肯听,最后还扔给他一句话:“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婚事朕说了算,不准抗旨。”
除非是在朝上,卫崇荣极少自称朕,可他如此郑重其事,也就意味着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卫谦没和卫崇荣死扛到底,所谓父皇,既是父亲又是皇帝,人心疼自己孩子可没错,自己非要跟他作对,只会让他看阮檬更不顺眼的。
卫谦尚且不敢抗旨,阮檬就更不敢了,他又不是孤家寡人,他背后还有个南越。
正常情况下,太子大婚筹备个两三年都不算长,尤其卫谦年纪也不大,少府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谁知皇帝催得急,让越快越好,忙得少府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愣是在半年内把卫谦的婚事办妥了。
太子大婚的程序非常复杂,卫谦像个木头人似的被人摆弄了大半天,最后都累得不想说话了。
比起身体上的劳累程度,卫谦心里更累,自从卫崇荣下了旨,他和阮檬就没单独见过,他不知道今晚见到他该说什么,做什么。
更让卫谦没有想到的是,他连见到阮檬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不让他进门。
很难说卫谦是脾气太好还是脾气太不好,总之阮檬不让他进去,他就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书房。
卫崇荣在未央宫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都要笑了,这俩在玩过家家吗,新婚之夜还能不见面。
“我说你这样做不行,你还不听,现在如何?”君华倒不是反对卫崇荣给卫谦和阮檬赐婚,他就是觉得他太着急了,很容易适得其反。
卫崇荣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我能不急么?团团的性子太温吞了,不像你也不像我,我不在背后推一把,他这辈子也迈不出这一步。”
“不是说你不能推,推得太用力了也不行,会把人摔个跟头的。”君华也是奇怪,卫谦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居然还能人如其名,也是很令人费解了。
“小孩子怕什么摔跤,爬起来不就得了。”卫崇荣坚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团团若是有你一半的主动,我们可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皇帝夫夫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小儿女的话题,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程度有限。
可是长信宫内,无论是烛火通明的新房,还是漆黑一片的书房,说是愁云惨淡都绝不夸张。
也是因为这件事,不管卫谦和阮檬后来在人前如何,想到他们新婚之夜都不肯同房,卫崇荣就是再强势,也压不住宫人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就是那天的事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