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也不强迫你,但既然你回来了,就不准胡说八道。”苏华年瞪了苏静莹一眼。
一向在父亲面前撒娇卖痴讨他喜欢的苏静莹连忙低下头,她这次回来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讨得父亲的欢心,反倒让他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众人都已经累极了,纷纷回房间休息,年纪最大的苏华年却睡不着,暌违了四十多年的故乡,连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他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什么都充满了新奇和怀念,竟舍不得去休息。
“年哥?”秦阿姨看着捧着保温杯独自坐在招待所门口沉思的苏华年,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你是?”苏华年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完全认不出来她是谁。
“我是秦月兰啊,”秦阿姨神色激动地比划着,“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你后头跑,后来我被家里卖走当童养媳了……”
“你是阿兰!”苏华年也激动起来,秦阿姨被卖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他自然不可能把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老妇人联系在一起,但是他们村被卖去当童养媳的人很少,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叫阿兰的小姑娘了,秦阿姨一提童养媳,他就想起来了。
“这些年你还好吗?你婆家待你好不好?”苏华年连忙起身,请她一块儿坐下,数十年的时光匆匆溜走,当初的垂髫小儿,如今都垂垂老矣,两人看着对方那沧桑的模样,心里都不无感慨。
“还算不错,也没怎么打骂我,反倒比在家里过得好,后来我丈夫被抓壮丁去了对岸,公婆没多久就走了,我也没有孩子,就出来做帮佣,我的东家就是长福县的副县长,你今天应该见过的……”年少时的朋友重逢,秦阿姨格外高兴。
“难道是那个刘好好?”苏华年惊讶道。
“对,她孩子小,我就在她家帮忙带孩子,听说今天是你回来了,我向她请了假来看看你,哎哟,真是认不出来了,要不是你这一身华侨的打扮,我怎么也认不出你来,……”
“是不认识了,我也没认出你,”苏华年连连摇头,比划了个手势,“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儿大,现在咱们都老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你被卖掉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秦阿姨也颇有感触,“是啊,当时怕得不行,实际上有什么可怕的呢?被卖掉以后的日子还比在家里好过得多……”
两人坐在招待所门口的椅子上,就如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头儿老太太一样闲聊着,人到了老的时候,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苏华年是自十七岁离开故乡时彻底长大的,而秦阿姨则是从被卖走的那一天起告别天真的,在村子里共同生活的时光都成了他们内心里最宝贵的记忆。
“你后来有回村里看过吗?”
“没有,”秦阿姨摇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我阿爹还葬在村子里,我一回去就会想起他,倒不如永远不回去,反正我家里也没人了。”
苏华年的记忆中,秦阿姨的父亲曾经是个和气又有知识的人,村里人对他们一家人都是又敬又羡,可是自从他抽上了大烟,他们家就算毁了,那个男人变得阴晴不定,还十分暴戾,几乎天天打女儿,而且回回都是下了狠手的,也难怪秦阿姨这么恨他。
“我明天和刘好好一块儿回去,”苏华年顿了顿,到底还是难掩对刘好好的好奇,“你这个东家人怎么样?”
“特别好,又聪明又和气,她待我就和待自家老人似的,特别贴心,她一个人在长福县工作,还带着孩子,平时很辛苦,我没有孩子,也是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的。”说起刘好好,秦阿姨难掩慈爱,“她很看重你呢,你回来之前,她无意中知道我和你同乡,还问了我不少你小时候的事情。”
“她为什么这么关注我?”苏华年觉得很奇怪,“我还以为他们都看不起我们这些资本家……”
其实十几年前,苏华年就想过要给家乡捐钱的,辗转联系上相关人员,结果得到的却是冰冷的答复,“我们是不会要资本家的臭钱的!”
所以这次回来苏华年一直都挺忐忑的,都做好了经受刁难的准备,但刘好好出人意料的热情让他在熨帖之余,更觉得不安,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可能?”秦阿姨笑了起来,“她工作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但她不是那种会看不起人的人,这一点我能保证,她待人特别真诚。”
看得出秦阿姨和刘好好的关系真的很好,她提起刘好好的时候,眼里满是自豪,仿佛她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和苏华年不住夸赞着她是如何如何的优秀。
苏华年更不明白了,这个刘好好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个资本家如此恭敬,就算他在南洋算是一号人物,在这里可一向是官方更强硬的,她完全没有必要讨好他。
苏华年这些年给自己的亲人寄了不少钱,在这个年代万元户是非常了不得的有钱人了,而苏华年每次寄钱都是几千一万的寄,所以他的老家永海镇出了不少依靠海外亲戚富起来的万元户,尤其是他所在的清口村,放眼望去起了不少小楼房,还有不少人家也砌墙动工正在盖楼房。
苏华年的眼里浮起一丝笑意,清口村看起来比县城还要富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