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唐沢裕说,“命运,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他微仰着头,仿佛见到了面前的郁郁葱葱。银色的界树伸长身躯,伸出无数分叉的枝丫。
“可树顶只有一,一旦行将踏错,就只能返回重来……有时候,你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出错在哪节点。”
系统快嘴快舌地接话道:【可命运难道不应该是河流吗?你们类也说,“没有一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是吗。”唐沢裕不置可否,“那你见过逆行的水流吗?”
系统顿时被噎了一下。它嘀嘀咕咕地说:【我怎么知道,要见过我就不会被你唤醒了。】
唐沢裕笑了笑。
对这涉不深的小东西,他抱有某种移情般的宽容,被反驳了也不气,只是毫不在意地继续道:“我失败过次。”
系统空间时间静止,周围的景象全都被压暗了。他身旁伫立着高耸的双子楼,似乎能透过晦暗的天穹,看到头顶长明的几颗星星。
“这是我走过最远的一次,却依然没坚持到柯南元年,我才意识到是在四年前出了错。”
“我一直坚守的信念是,一条路不通,就换另一条路。遇到荆棘就劈开它,遇到南墙就砸穿它……”唐沢裕声音渐弱,最后近似于自言自语,“可万一尽头其实没有路呢?”
走到终点才发那是悬崖,所有的命运只存在一交汇点,而这无疑会是最恐怖、最绝望的一相。
——一开始的努力就是无效的,所有的挣扎毫无意义。
“那我会疯掉的。”唐沢裕顿了顿,片刻后自嘲地一摇头,“不,我可能在抵达那之前就崩溃了。”
燃烧的香烟,在他指尖袅袅升腾起烟雾,系统一时语塞。
这漠然而冷淡的男,只在界面前抱有一张平静的侧脸,独处时他就像毫无命的石像,最敏锐的视线也读不懂他眼飞掠而过的情绪。
系统努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拿面容比对了一下,一会觉得他是在伤心,一会又觉得他是在思索。
相悖的结论险些把系统给纠结成一块麻花,最后电子音小心翼翼道:【可是,你看,你的改变是有效的。】
【星星亮起来了。】
它掏空数据库,也只能找到这样拙劣的安慰,本以为唐沢裕对此无动于衷,没想到他居然也抬头看了看。
“……是啊,”他也重复一遍,“星星亮了。”
在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点点星光,如黑夜的湖面上燃起灯火。片刻后唐沢裕忽然又兴致缺缺地补充一句:“后来我懒得想了,放弃以前,能走到哪是哪吧。”
*
压暗亮度的滤镜褪去,系统空间消失。时间恢复流动时,唐沢裕站在七年前的双子楼,看着衣衫不整的住户匆忙撤离。
【炸弹的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但在电梯已经停了,需要自己跑上顶楼,】系统紧张地说,【你可以吗?】
“我不行。”唐沢裕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
不等系统反应,唐沢裕抬步向路旁的便利店走去。
等他拿着水和面包面走出来时,系统疯狂哔哔嘟嘟:【十三分钟!只有十三分钟了啊!】
【能静音吗?你好吵。】唐沢裕心声打发它。
而在实他弯下腰,将的食物递了出去。
角落是弃置的废旧毛毯,乱糟糟堆成一团,积攒的灰尘将它表面染成灰褐色,绷开的线头混着几缕黑发。
裹在毯子的女孩几乎要和它融为一体,不是唐沢裕弯下腰,系统都没注意到。
毯子的层动了动,面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即使身在流浪,只有一张毯子容身,那双眼睛仍带着明亮的警惕,像一头提心吊胆的幼兽。
——女孩看也不看唐沢裕递来的食物,却说:“你要什么?”
唐沢裕为这句话诧异地一挑眉。
女孩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做什么?”
“唔,”唐沢裕于是顺着这句话想了想,“——看你几天没吃东西,送你。不行吗?”
【十二分半!】系统快疯了。唐沢裕面无波澜地回复它:【我知道,大不了继续重开。】
女孩摇摇头。
“对我来说,这界没有不劳而获,”她说,“你不要回报,那你需要的东西我还不起。我不会收这。”
她明明已经馋得目不转睛,嘴却仍说着这样的话。唐沢裕觉得这样困境坚守原则的做法有点可笑,又有点天的可怜。于是他问:“能在十二分钟跑上顶楼吗?”
“哦,”被系统一提醒,他顿了顿:“在是十分钟了。”
女孩的双眼才浮出一点自得的鄙夷神色:“看不起谁呢?七分钟就可以,我可是田径赛冠军,像你们这些大才觉得难如登天吧。”
她自觉等价交换达成,便开始心安理得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吞面包的同时还不忘灌几口水。唐沢裕等她饱腹,一边抬头望了望:“在顶楼的炸弹停住了,但七楼还有一颗,十分钟内就会爆炸。”
女孩正往嘴灌着水,闻言一下子喷了出来,转头望着他。她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土拨鼠。
唐沢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