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强,却又没有指引与向导,很容易走向偏激破灭的终局。而咒术师这个行当,有事没事接触的全都是些负面情绪。无论诅咒还是引起咒灵注意的受害者,归根结底都是负面情绪的爆发,心不够大神经不够粗壮的人在这一行待不下去。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危险的厉芒从他眼底闪过,浓重的杀意与压迫感粘稠而晦涩。森由纪笑得越发柔和:“难道不是?在你眼里,人是不一样的,远近亲疏各有不同。不要这么生气嘛,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悟可以,我就不可以?”也许是酒精作用,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女子优雅的用眼神揶揄他:“你能像他一样当众做些极度羞耻的事么?”
仗着酒精上头,夏油杰本想斩钉截铁说是。关键时刻求生的本能救了他一次,青年从昂首挺胸怒气勃发慢慢演变到缩成一团:“……”
“你要知道,夏油,个人实力在我这里从来都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优势,所以我不和你们讨论这些。”森由纪低头摸摸五条悟睡得乱七八糟的白毛,“小悟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他眼里生命是一样的,无论远近无论亲疏。即便我,一旦凋零也只不过是段美好回忆而已,并不能阻挡继续向前的脚步,所以他能承受漫漫长夜里的冰冷孤身一人走到落幕。”
也许就是因为那双眼睛,注定了五条和其他人的视角完全不同。他会怜悯,但怜悯的对象并非某种单一个体,而是一整个面。
温柔又冷酷的神子啊……
“那么你呢?”夏油收起那副谦逊有礼的形象,弹开烟头单手塞进头发里把丸子头挠得七零八落,发丝垂下凭空多了几分落拓:“有些时候,总会觉得你们两个很像。”
“怎么会?”
森由纪真真切切的笑了:“我和小悟完全不一样。在我眼里,万事万物都可以用金钱去衡量,区别只在于多少,以及我是否能够得到。”
“夏油,如果放在十年前,我会羡慕那位被你们护送的小姑娘羡慕到眼冒绿光。”她像摸猫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掌下五条悟的白发:“你没有见过极度匮乏的人是什么模样,那是宁愿第二天原地暴毙也渴望今天晚上能饱着肚子睡觉的愚蠢短视,那是不惮以各种手段迫害同类的凶狠邪恶。”
“人比诅咒要可怕得多,当你真正一无所有身处底层时才会明白智慧生物的可怕之处,所以我根本就不怕诅咒。如果诅咒真有你们教科书上描述的那么可怕,我想我早就该凄惨死亡尸骨无存才合理。”
女子伸开手,白皙柔软的掌心细腻滑嫩,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操劳过家事的模样,其实只不过体质特殊。就是这样一双手,直接制造出的冤魂大概也能喂出一只特级咒灵了。
森由纪翻来覆去欣赏着自己的手指,就在夏油杰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出声继续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七岁,杀死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因为雇主不希望丈夫留在外面的血脉有朝一日可以冠上自己高贵的姓氏,于是便在合约之外多加了条单独收费的项目。组织里人人都想捞到这块肥肉,最后是我借助年龄优势将那个孩子骗出保护圈,然后用绳索勒死。”
“那笔钱,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吃饱穿暖的冬天,也让恐惧感和同理心就此被割离。”她轻轻叹了口气:“夏油,你能做到么?要么像神明一样公平的怜悯所有人,要么像魔鬼一样公平的杀死所有人。”
事实上是做不到的,夏油杰突然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会为了天内理子的自我献祭而难过,但要是换一个对象,事情或许就会是另一种情况。这很正常,人类本来就是种自私的生物,感情上更加亲近的伙伴遭遇伤害更能触动到灵魂深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个无能狂怒的孩子,肆无忌惮将坏情绪发泄在能看得到的一切人或物上。
“抱歉!”青年抹了把脸真诚致歉:“我不该一味抓着理子的死沮丧……我该想的是如何杜绝下一个理子出现。”
说完他起身走向朋友家的浴室,背对着她挥挥手:“把你家的客厅弄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后续交给我处理就好,由纪你早点休息。”
森由纪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去收拾这满地的狼藉,见夏油走进浴室就往五条脸上揉了两下,奋力将他拖进卧室扔在床上:“重死了,再敢喝醉就回你京都老家去!”
“不要嘛~”大男孩趴在软绵绵的床垫上露出一只蓝得能滴出水的眼睛:“最后一次。”
说着他侧过身抬手,她倒是想躲开来着,悬殊的体术差距让这个想法在诞生初期就遭遇破灭。面无表情被人七手八脚缠进怀里抱紧,森由纪奋力用胳膊肘顶了五条悟几下:“松一点,要喘不过气了。”
“……嗯”他含含糊糊应了一句,濡湿虔诚的轻吻落在她颈后:“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有你身上的色彩,特别好看。如果看不见,我会难过很久很久,难过到不敢回忆。”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孤独,最好身边友人常伴,笑声不歇。”她扒着他的胳膊淡淡道,身后青年收紧手臂热烘烘蹭上来,用带着奶味儿的声音撒娇:“但是人家就想要由纪嘛,除了由纪什么都不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