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恐不太/平,能否全身而退尚不得知。但他不去,他的兄弟便得去,这一次,陛下是动了心思的。
李幼白站在屏风外,隐约看见一道身影,便唤了声:“卢世子。”
卢辰钊没吭声,她等了少顷,从屏风左侧探出身来,见他闭着眼,虽靠在椅背但还是端着笔直的腰身,便知没睡着,只是不想搭理自己。
有扇楹窗开着,冷空气甫一涌入便泛开浓浓的雾色,窗边的纸张簌簌吹响,没被镇纸压住的,打了两个卷,掉在地上。
李幼白弯腰捡起来,抬头,对上那人若有似无的注视。
他脸色疲惫,眼里有血丝,清隽硬朗的下颌线微微扬着,圆领袍解开些,露出一截颈子。
“卢世子,我想出府一趟。”
卢辰钊嗯了声,抬手搭在膝头,问:“去哪?”
“去城东书肆买些用具。”
卢辰钊往外看了眼,淡声吩咐:“莲池,帮李娘子准备马车。”
见他神色怏怏,李幼白便打算告辞,谁知刚挪动脚步,他又开口:“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可放在心里了?”
“哪件事?”
卢辰钊斜觑了眼,心里不爽快。
李幼白想起来,解释道:“我记着呢,已经让半青把四篇八股文送去书房了,主院书房。”
卢辰钊的脸这才好看些,李幼白怕时辰晚,耽搁了行程,遂很快离开。
莲池站在门口,探着脑袋问:“世子爷,我去帮您把东西取回来?”
“不急,暂且搁着吧。”他合上眼皮,唇轻轻上翘,等了少顷,也只几瞬的光景而已,他又睁开眼,余光扫到收拾博古架的莲池,不由皱了皱眉。
“那架子也不用日日清理。”语气不乏斥责。
莲池一愣,心道: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
他这么想着,却不敢言语,转头又去搬弄那几株矮脚松和水仙,谁知花盆擦着窗沿发出些许动静,卢辰钊倏地睁开眼来,抱怨道:“太吵!”
莲池觉得不对劲儿,抄着手往门外走,走到屏风处,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世子爷的脸没有半点松弛,反而越来越紧绷,他脑子忽然一闪,小声问道:“世子爷,若不然我先去书房拿了东西?”
“随你,若你无事便去吧。”
此话一出,莲池便反应过来,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了主院。
荷香还未走,看见莲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多嘴问了句,得知他来拿东西,不由咧嘴笑道,“李娘子的东西还是我放的,没在书房,在暖阁里呢。”
莲池拱手作揖,谢道:“多亏荷香姐姐提醒。”
荷香又道:“不是给夫人的吗?
莲池笑:“不是,是给咱们世子爷的,方才我亲耳听李娘子说的,错不了。”
“那便好,省的出岔子,不好交代。”
莲池取了东西折返扶风苑,进门时躺在圈椅上的人已经规整地坐在案前,纸镇下压着一沓临摹完的字帖,他仿若不关心,但莲池却不敢怠慢,将东西放在案上,又退出门去。
门合上,卢辰钊便搁下笔,瞥了眼东西,竟用绢袋装着,顶端收紧后缀着一枚梅花烙子,想来应是亲手打的。
他抿了抿唇,心像是轻快的鹿,不停地奔来跑去,惹得胸膛砰砰乱响。
他把卷纸倒出来,一点点打开,纸上的画作呈现开来,虽说有些女气,但着笔流畅,用色大胆,姹紫嫣红的牡丹端的是雍容富态,慵懒华贵,左侧写的是刘梦得的《赏牡丹》,最末两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卢辰钊很是喜欢这个“动”字,私以为刘梦得的牡丹,是众牡丹之首。
她倒是会投其所好。
如是想着,卢辰钊的唇轻轻翘了起来,俊朗的面上犹如渡了层银光,使那略微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温润,少了几丝疏离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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