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姓王的十有八九是投了闯营,不会出城追击。”
“投了闯营?”
“不错。姓王的屡败并无战心,定是知道洛阳难守,怕是和闯营里应外合。要非如此,我等本按周密计划行事,怎会这般手忙脚乱乃至一切努力差些付之东流?”
满宁想了想道:“不错,我看那姓王的举止怪异,料想也是有鬼。”
邓龙野笑笑道:“倒也无妨,要不是咱这事儿不能让闯营知道,姓王的还是咱们一边的呢。”
薛抄狠狠道:“姓王的害了我兄弟,我死也要报这仇!”他不是赵营中人,自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邓龙野叹一声,瞥见那兀自哆哆嗦嗦着的中年汉子,问道:“这人怎么回事?”
薛抄回道:“我等来到驿中,这厮不纳,还要带着驿卒驱逐我等,没奈何,杀了他们一伙儿,杀到他时,他却疯了,就饶了一命。”听上去,这中年汉子想必就是此前邓龙野在途中遇到的老者口中那位“急公好义”的驿长了。
邓龙野知道满宁、薛抄等从来杀人不眨眼,心里虽惋惜,但也没多说什么,但道:“所幸没害了他。这驿长有善名,咱们离去时留他些银子。”
满宁应了一声,这时候,却从驿站外头传来阵阵呻吟声,邓龙野解释道:“洛阳通判郦元仲,顺手也带来了。绑牢的,无需担心。”
“老邓你真好手段!”满宁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不仅掩护我等撤离,还能全身而退,更没落下一个‘袍泽’。”话里略带调侃,倒把给邓龙野挡枪用的郦元仲也看做了“自己人”。
邓龙野扬嘴一笑:“那可不,咱赵营啥时候能吃亏?”几人笑了笑,他又心念要紧事,问道,“那麻袋呢?没什么闪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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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宁拍拍胸脯道:“放心,就舍了性命,也要先保这麻袋无事!”说着,大呼道,“把那麻袋拖上来!”登时就有四五兵士去侧房搬那大麻袋。
兵士们将麻袋扛到邓龙野面前,重重掼在地上,麻袋里有东西抽动一下并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装着一个活人。邓龙野笑着道:“睡了这么久,倒醒了?”
满宁道:“出城就醒了,故意没解开绳子,就留到这时,大家好一起吃鲜瓜。”
麻袋里的人听到“吃鲜瓜”三个字,貌似吓得不轻,又开始呜呜咽咽。邓龙野让兵士解开绳子,拉抻间将里头的人放了出来。
“哇哈,哇哈”那人终于出了麻袋,手脚绑绳除了、塞在嘴里的粗布也拔了,没顾得上说话,先自大口大口重重喘了好几下,仿佛头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邓龙野看着眼前这人,虽一身锦绣华服,却鬓发凌乱、神情委顿,似笑非笑道:“这就是德昌王殿下了?”
那人一怔,应声道:“嗯,谁在叫本王?”移目看向邓龙野,一时间又立刻记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面色煞白着后退两步。
邓龙野等人却无反应,他们都出身底层,生平连知县都没照过面,此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一名高高在上几如神仙般可望不可及的人物,自是要好好观察欣赏一番。可怜那德昌王朱由崧环顾众人,不明他们为何突然都痴痴地盯着自己,即便惊恐万状,却是半步都不敢再挪动。
看了许久,满宁猛然一拍大腿打破寂静,吓得朱由崧身板一挺,只见他摇着脑袋道:“无趣、无趣,本道老朱家的龙子龙孙有什么异相,反复看了,头上也没长角、屁股也没生尾巴,和咱们几个没啥差别!”
薛抄冷笑道:“不会俺们掳错人了吧?”
朱由崧咽了口唾沫,紧张道:“你、你等究竟是何人?为何趁本王午憩时候突然潜入府中,还行大不敬之举?”
“大不敬?”薛抄笑了笑,“王爷,你每日午时都要在鹿苑的假山后面临幸侍女,活春宫俺们几个都看了大半个月了,要说不敬,早就不敬了,也不缺今日这一次。”
满宁附和道:“王爷是个有条理的,日日勤勉无阻,否则咱几个倒还不好下手。”又嬉笑道,“老王爷在鹿苑殿中寻欢,而王爷你在鹿苑院中快活,竟能两不相扰,当真是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你等竟敢”朱由崧高起低落,按着往日习惯脾气上来,但想到时下处境,威胁的话到嘴边自个儿溜回了肚去,嘴唇颤抖、悲怒交加,“要害本王,当今圣上必饶不了你等!”
邓龙野哂笑道:“王爷,你搞清楚,我几个将你带到这里,不是害你而是救你。”站起身继续道,“闯军攻入洛阳,你福藩家业再大,也必将化作南柯一梦。以闯军杀富济贫的习性,你福藩当之无愧河南首盛,你和老王爷又是当家人,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不是害我而是救我”朱由崧喃喃自语着,呼口气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
邓龙野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你只需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
“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人?”朱由崧不由呆怔,“我是德昌王,我是福王世子,我是下任福王!”
“不!”邓龙野摇头,脸上写着的尽是无情,“从今日起,你得知道,你不再是德昌王,也不再是福王世子。你,只是一介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