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和元年三月初六,是太子妃托钦天监监正推演出来的黄道吉日,宜乔迁,宜祭祖,宜嫁娶。
姜黎与霍珏,不该说是卫瑾,在这一日正式搬离永福街霍府。
肃和帝登基后,便将从前卫家在朱雀大街一十七号的宅邸赐予了卫瑾。
只那时边关起战火,关内诸城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灾后重建。
盛京作为皇城根,虽比旁的地儿要太平和乐,但不管是姜黎还是卫瑾,都没有搬迁到朱雀大街的心思。
直到太子薛无问凯旋而归,阿姐正式册封为太子妃,姜黎才终于决定要在这一年搬入朱雀大街。
不为别的,就为着能离东宫近一些,想看阿蝉时也不至于要绕小半个盛京。
已经半岁大的阿蝉委实是太招人喜欢,粉雕玉琢的,还特爱“咿咿呀呀”地同人说话。
但凡来个人同她说句话,她必然要回你一句“咿呀”。
卫瑾的祖父从前是太傅,又是首辅,他住过的宅邸自然是极好的。
亭台水榭、雕梁画栋,里头一个小小的院落都比永福街那套宅子要大。
诚然,这么大的府邸,只住姜黎夫妇二人委实是太大的。
姜黎原想着让杨蕙娘、如娘还有阿令住进来的,偏生杨蕙娘不肯。
“先前是因着盛京居大不易,我们的钱只够买一间屋子,这才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住。如今阿瑾一家沉冤昭雪,圣人仁慈,赐予了卫家的旧宅与你们,我们怎可舔着脸住进去?”
杨蕙娘灌了一大口茶水,点了点姜黎的额头,笑道:“眼下状元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我们一日能挣多少银子你又不是不知晓。娘想住大屋子大不了自个儿买,况且永福街这屋子就很是不错,我同如娘都爱住在这,你就别操心我们了!你若是怕冷清,便赶紧生几个娃娃。你今年都要十八了,你在朱福大街的手帕交都已经当了娘,就你还半点消息都无!”
杨蕙娘说的手帕交是指刘嫣和张莺莺,她们二人在姜黎离开桐安城之后也定了亲。
刘嫣年长些,成泰六年年初便成了亲,嫁与了一位秀才,二人琴瑟和鸣,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张莺莺则在同一年的年尾成的亲,嫁与了她的一位远房表哥。
她那表哥是入赘到张家的赘婿,为人温厚却不迂腐,特别宠张莺莺。在经商一道上也有些天赋,很得张老爷看重。
她们二人在去岁前后脚生下了孩子。
刘嫣生了个大胖小子,张莺莺生了个同她一样娇俏可爱的小女郎。
两位手帕交不管是成亲还是生子,姜黎都特地派人送礼过去,还分别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刘嫣的回信里还夸她的字愈来愈好,喜得姜黎兴冲冲地把信拿给自家郎君看,非要从卫瑾嘴里再得一句夸方才罢休。
杨蕙娘说到生娃娃的事,姜黎也不是不想呀。
每次去看阿蝉,她都恨不得第二日就能冒出个同阿蝉一样可可爱爱的女儿。
可卫瑾总觉着她年岁小了些,说等过了十八岁再生小娃娃也不迟。
姜黎只好歇了心思,总归到了六月她就满十八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乔迁到朱雀大街的事。
毕竟他们要乔迁的不仅仅是永福街这个小家,而是卫家这个大族。
这些时日,卫瑾得空了便会在书房里刻灵牌。
卫氏一族那么多先祖,全凭他一双手,将那些消失在大火里的灵牌一个一个复刻出来。
姜黎专门差人在卫家旧宅修葺了一个大祠堂,里头窗明几净,檀香袅袅。
三月十六那日,姜黎与卫瑾一同将一块块簇新的灵牌摆上了灵台上。
自此,青州卫家断了的香火,断了的传承再次在朱雀大街一十七号续上。
卫瑾与姜黎跪在蒲团上,郑重磕头。
“卫氏一族诸位先祖、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瑾与静嘉今日正式携诸位回到卫氏于朱雀大街的旧宅。从前祖父对瑾的教诲,瑾从不曾忘,日后不管为官还是为臣,定然不堕卫氏之清名。”
窗外凉风习习,窗内暖香澹澹,黄澄澄的灯火照出一室昏黄。
香案上的灵牌立在这片温暖的灯色里,亘古地沉默着。
从祠堂出来后,姜黎觑着卫瑾,轻轻牵住他的手,笑吟吟道:“卫瑾,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在盛京的家了。”
三年前,他们从桐安城来盛京,站在永福街霍府的大门外之时,姜黎也是这般同彼时的霍珏说的。
眼下霍珏再不是霍珏,而是青州卫氏的卫瑾,他们一起寻回了他真正的根。
卫瑾微微侧眸,瞧着小姑娘的如花笑靥,也跟着笑了笑,道:“我们住的院子便叫文澜院如何?文澜院外种几棵梧桐树,春日一到,便有喜鹊飞上枝头,唧唧啾啾地同我们报喜……”
不知为何,姜黎总觉着卫瑾说到“喜鹊”时,似乎含笑望了自己一眼。
她自然不知晓她从前在朱福大街时,这位郎君见着她,便如同见着一只无忧无虑、欢欢喜喜的小喜鹊。
若是她知晓,定然不会笑意盈然地回他:“便依你的,就叫文澜院罢。明儿我就叫人把匾额挂上,再寻人挪几棵梧桐树过来。只是吧,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