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这一点他牢牢记住了。
所以说,沟通不畅,总是容易引起某些误会。
哎?不对。想到自己短暂的寿命以及脆弱的生存能力,与对方一比,顿时变得有些沮丧的荣介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如果不是雕像,这个为什么有四只手?这个手都长过膝盖了,手掌畸形得跟个铲子似的……这个这个,还有尾巴?”简直是各种各样啊,除了神佛雕像,怎么会这样稀奇古怪。
蛮哥默默地瞥了眼荣介,才指着四只手的士兵,说:“莫哈。”又指指手长的那位:“扒扒。”长着蜥蜴般尾巴的是巴胡,比较正常的是格鲁塔。
一连串陌生的名词如流水一样缓慢平稳地灌进荣介耳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蛮哥在介绍这些人的时候,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鄙视,针对他的,仿佛是在鄙视他的无知。
是的,无知。在那一瞬间,他蓦然意识到,消息的不对等,或许让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无所知。然而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如果不主动沟通,就蛮哥那性格,等到他死,都有可能学不会这里的话,更弄不清自己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方,更别说自救。
被看出来就被看出来吧,很多事必须有所取舍,他既然选择了跟对方学习本地语言风俗,不暴露自己的来历古怪是不可能的事。事实上,那辆车,以及带来的那些食物或许早已经暴露了这一点。所以没必要再费劲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展露出自己的无知,这样的话会更有利于攫取想要知道的消息。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他便毫不客气地直接追问起那些名词的意思,最后终于明白,原来此地的人并不是所有都跟蛮哥一样,还有像眼前这些士兵一样的,奇形怪状。而且,看蛮哥的反应,这些人的存在很普通,并没有遭遇歧视。
荣介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庆幸,来到此地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跟自己形体几乎完全相像的蛮哥,而不是其他种类,比如说四只手,蜥蜴尾这种,否则恐怕会受到很大的惊吓吧。
两人站在两排士兵之间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人去揭开士兵脸上的盔甲,看看其真实容貌。蛮哥是不感兴趣,荣介是……怂。荣介怕死人,非常怕,他胆子向来不大,所以也从不委屈自己硬撑。
不过再怎么怂,城还是要进的。
进入敞开的巨大城门,除了空寂深长的巨型通道对他们心理上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慑以外,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并没有出现机关陷阱之类传说中出现的东西。
出了城门洞,最先入眼的是一排只略比城墙稍矮的牌楼,牌楼上雕刻着荣介不认识的兽类图案以及文字。虽说不认识,但牌楼这种东西对于荣介来说,与故乡传统的同名建筑非常相似,于是心里亲切感油然而生,连带地对这座巨城都有了一些好感。
不过这种好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恐惧感所代替。
这座城太过庞大了,两人不敢冒冒然走进去,而是从正门旁边的马道攀上城楼,想通过高处俯视整座城市,先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再有针对性地搜找查看。假如想将整座城市都逛遍,角角落落都不放过,以两人之力没个一两月根本做不到。此城虽然神奇,但并不足让他们长时间逗留,除非其另有让两人拒绝不了的价值。比如,能提供荣介吃得下去的食物。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城墙上同样矗立着一具具身穿铠甲,手握兵器的立尸。它们站在垛口处,墩台上,城楼前,坚定无畏,森然严谨,仿佛仍然在守护着这座城池。想来蛮哥在城墙下面看到的就是它们。
荣介一下子闯入这诡秘阴冷的氛围当中,只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仿佛有股阴风在身周旋绕哀号。而这时,蛮哥已大步向前,往城楼上走去,显然没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他顾不得多想,慌忙跟上紧紧地巴在蛮哥背后,只差没挂上了。
城楼是三层重檐楼,同样由跟城墙一致的青灰色石料构筑而成,高大威严,气势恢弘。下面两层有雕花石壁作墙,开窗采光,同时作为观势射击的场所,最上层却四面镂空,只有四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屋顶,周边围以半腰高的雕花石栏。一座巨钟悬吊于楼顶正中,显然是为警讯而设的。
城楼每一层都有兵尸执守,或坐或站,最上一层,同样有四个尸兵分立四角,面朝外执戈扶栏而立,仿佛到死都不忘执行自己的任务。
“这是什么?”蛮哥对四个尸兵视若无睹,倒是对悬在头顶上青光灿灿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钟十分感兴趣。
“钟。用那个撞的话,能发出很大的响声……”荣介指指挂在旁边的钟杵,稍作解释。谁知话还没说完,蛮哥已经拉着钟杵撞了上去。
咚嗡——猝不及防的巨大响声将荣介给震懵了,剩下的话说没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傻傻地看着比他更傻的蛮哥。
嗡嗡——钟声余音悠长,仿佛要穿透时空,将整座城市唤醒。
过了很久,声音终于消失,完全没想到这钟声如此之响,似要炸裂天空的荣介终于回过魂来,先是惊恐地左顾右盼,又望了望城内城外,确定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的事情之后,才指指蛮哥,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