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储物盒里找到自己的水果刀,坐到熟睡中的蛮哥身边,荣介伸出手在蛮哥脖子上摸了一会儿,找到了动脉,拿刀尖在上面比划了一下,又拿开。换到心脏的位置,手指在厚实的胸壁上按了按,无声地吐出口气,收起刀。
杀了这个人,所有事情一了百了。但不行,他不确定这个人睡眠或者昏迷程度的深浅,以自己眼下的力气,完全没把握一击致命,如果遭到临死前的反击,那肯定是躲不过的。
再则,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吃了这么大的亏,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如何甘心。他的身体情况很坏,他不认为自己能等到下一个本地人出现。下一个本地人也不见得比蛮哥更好对付。
但就这样放过肯定也不行,蛮哥不会觉得是他手下留情,只会以为他软弱可欺。想要跟对方正常地交流,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只有两人处于相对平等的地位,且是他占据主导。
然而他状态不好,又没有别的便利条件,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砸断手和腿,或者搞断手筋脚筋,让其成为残废,只能依靠自己?他伸手去捏了捏蛮哥粗壮的腿和手臂,觉得自己要弄断它们,别说没有特殊的工具,就是有,照他目前的体力来看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而以水果刀的锋利程度,挑断跟腱和腕部肌腱不是做不到,却比直接杀掉对方更费事。如果真要这样做,就必须先用东西将人束缚住。
相较于前面这两种想法来说,刺瞎蛮哥是最容易做的,毕竟眼皮十分薄弱,不像心脏处有坚硬如石的肌肉保护。但刺瞎了,本来语言不通的两人就彻底没法交谈了。
迅速将每一个计划可能产生的影响以及利弊都分析了一遍,荣介并没能找到一个特别让他满意的处理方式,不过他也没再耽搁,抓着旁边的车门站起身,到后备箱里找出一卷拖车绳。不管要怎么做,先把人绑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拖车绳是钢丝的,如果绑上了,要弄断大约不那么容易。然而开始动手绑的时候,他才发现,再万全的计划,没有体力实施,那也是徒然。
要绑必然手脚一起绑,而且是绑在后面。绑前面,动手时,如果对方突然醒来,一个头锤就能让他完蛋。然而绑后面……
在翻转蛮哥身体的时候,他遇到了难题。明明昨天翻起来还不是很吃力,为什么今天推都推不动?
是他的虚弱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估计,还是蛮哥这一夜之间增重了几十斤?
荣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滴大滴的汗顺着额头滑落,砸在蛮哥鼓胀紧绷的膀子上。累得眼睛一阵阵发黑的他并没有注意,或者以他的近视,在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见,汗水在与蛮哥的皮肤接触之后,便迅速消失不见,仿佛被吸收了一样。
继续。他咬牙,闭上眼稳了稳虚弱得发抖的手,再睁眼,先将蛮哥的身体推得离开了车身少许,然后肩膀立即顶上,企图以全身的力气一鼓作气将人翻到地上去。谁知人没翻过去,自己倒是膝盖一软,滑栽下去,脑袋卡在了蛮哥的背与车之间。
蛮哥的身体也因此重重颠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醒了,竟然咕哝了一声。
荣介僵住,直到过了一会儿,没再有别的动静,他才费劲地将头抽出来,然后就这样瘫那儿了。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幼时的那种无力。小时候他因为身体瘦弱,又长得文俊秀气,总被同龄的男同学嘲笑为假姑娘,动不动就欺辱逗耍,既反抗不了,又自尊心极强地不愿意去告诉老师,更不想让年纪已大的爷奶担心,只能独自默默忍耐。那时候的他幼小的心灵中充满了无力和压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而可憎的。
直到后来他学会了用脑子解决一切。算起来,已经有快二十年没体会过这种情绪了,谁知道会在这里再次重温。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计划得再好,没有能力去实施,也是白搭。
十几分钟之后,他将拖车绳塞到了车底,再次拿出水果刀,抵在蛮哥的脖子上。
要不还是同归于尽?他喘着气,感觉眼前都有了重影,这个时候如果不下手,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摇了摇头,他收起刀,在车上摸到之前开的矿泉水,仰头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都灌进了嘴里,空瓶子同样往车下一塞,然后往前爬到车灯光线以外,躺了下去。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都想撑下去。
可惜了那药,应该留下几颗的。迷迷糊糊间,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能争取到食物和水,也算是没白费。对于蛮哥醒来后会不会找他算帐这种事,他是不太担心的。一是他其实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时候,再就是看蛮哥现在的情况,只要醒来后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并不一定能猜到自己遭了算计。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心中怀疑,揍他一顿罢了。
被揍也罢,没吃没喝也罢,气候环境再坏也罢,他还是想活下去啊……抱着对生的执着,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当中。
荣介昏睡过去不到半个小时,蛮哥就醒了,如果荣介没有果断放弃,仍想继续将人绑住,大约会被抓个正着。
醒过来的蛮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望望四周,样子有些迷糊。
他刚刚睡了一个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