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大约三百余米,一个人正从太阳落下相反的方向往这边走过来。荣介眼睛微眯,他近视不轻,就算是戴着眼镜,也不能看得很清楚,只能确定是一个人。一瞬间,他欣喜若狂,正要转身下石迎上去,却突然一顿,又停了下来,仍旧站回原地,静静地观察着来人。
他终于还是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他原来的世界,谨慎些没大错。
那人越走越近,渐渐清楚起来,却是一个赤着身体,皮肤黝黑,顶着个蹭亮的大光头的男子。只是看他行走时步态蹒跚踉跄的样子,似乎不大好……
荣介正心中琢磨,那人竟似有所觉,蓦然抬头看了过来,一双眼如同鹰隼,凌厉如刀。荣介料不到对方感觉如此敏锐,瞳孔微凝,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下一刻那人已猝然倒地。
这情况未免太出人意料,荣介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见其一直没有动静,忙转身翻下岩石。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要是就这样死了,那无异于让一个瞎子重见光明,转眼又刺瞎他的眼。
从岩石下来到那人倒地的地方不过百米左右的距离,荣介撒开腿跑,一分钟都不需要便到了近前。这时才发现对方十分高,初步估计应该有两米甚至更高的样子,很瘦,但趴在那里隐约能够看出臂膀背脊以及大腿上曾经存在过的肌肉轮廓,粗大的脚掌手掌上布满了粗糙的老茧和裂口,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伤在大腿,足足有二十多公分长,像饥饿的嘴巴一样张着,深可见骨,很干燥,没有流血,与黝黑的肤色相比起来显得十分苍白。
“朋友,你还好吧?”隔着几步远荣介就停了下来,这时才想起应该整理一下仪容,于是掸掸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衬衫的衣领和头发,从裤兜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确定形象勉强可以见人后,才出声询问。语气温和有礼,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并没有因为对方看上去像个未开化的野蛮人而有所轻慢,只是脚下也没有再往前迈上半步。
按荣介发小的话说就是,荣介是个斯文人,他特么的看上去是个斯文人!
当然,做为斯文人的荣介在听到这含有浓重别样意味的评价时,也就是淡淡一笑而已。
等了片刻,没等到对方有所回应,荣介又略略提高声音问了一次,然后很失礼地拾起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头不轻不重地扔到对方身上,那人依然一动不动,他才谨慎地靠近,试探地将人翻了过来。
紧闭的眼,虚弱得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口,以及干裂的嘴唇……荣介微微后退一步,评估着眼前之人的状态,确定对方就算是没晕,应该也没什么战斗力之后,才仔细打量他的长相。
不是很看得出年纪的一张脸,因为皮肤太黑太糙,五官如岩石一样粗犷朴拙,实在不好判断年纪,但应该也不是很老,又或者未成年。额头高阔,鼻梁山隆,至鼻尖处却微勾,给人一种凌厉不好相处的感觉。眼眶深陷,眼线很长,眼尾上扬,隐约有些单凤眼的意思。整张脸,乃至整个人唯一勉强算得上精致处便在这双眼了,当然,前提是它没睁开。余下,眉很浓,很宽,是隐隐的红,如同两撇焰火在跳动,干裂的唇则很厚,五官组合起来并不属于荣介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种。
还好五官齐全,也没多出别的什么来,种族差异不算大。荣介如此安慰自己,毕竟这里不是他原本的世界,能够见到一个人已经是大幸了,实在不能要求更多。
至此,他没再犹豫,上前在男人身边半跪下,拧开矿泉水瓶盖子,小心翼翼地喂对方喝了一口水,正待再喂,原本虚弱不堪一动也不动的人竟突然抬起手,迅捷而准确地抓住了矿泉水瓶。而后那双紧闭的眼才睁开,露出里面橘金色的眸子来。
荣则被那两团如炽热火焰一般颜色的眸子晃了下眼,然后才注意到其间所流露出的惊讶,狂喜,以及贪婪,紧接着是瓶子上传来的巨大拉扯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瓶子,两股力量的对抗下,瓶中的水洒了少许出来,男人惊呼出声,蓦然松开手,一个翻身跪坐起来,伏下身无比珍惜且虔诚地去舔舐洒在砾石上的水渍,动作之迅速利落,一点也没了之前的奄奄一息。
装的?荣介警惕地后退数步站定,目光中掠过狐疑不安,不过很快就被微笑替代,将刚升起的防备深深隐藏。
过了片刻,男人抬起头来,被他舔过的地方竟然不留丁点水迹,而尤为让人惊讶的是,他因为缺水而干裂发糙的嘴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恢复了润泽,就连身上的伤口看上去似乎也好了很多。
“你还好吧?”荣介像是不再介意之前抢夺矿泉水瓶的事,语带关切地问。
男人站起身,竟然比本就有一八五的荣介高出了将近一头,肩膀很宽,骨骼粗大,如果不是太瘦的话,定会跟一座山似的雄壮。他似乎这时才看清荣介的样子,目露奇异之色,十分简短地说了句话,声音沉喑,似人耳语。
荣介无奈却又是意料之中地发现,他完全听不懂对方说话。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倒也不气馁,而依旧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荣介。荣——介——”为妨对方听懂不明白,还指着自己着意拉长声音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
“你呢?要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