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章扣留室内, 叶根宝一个人坐在窗户底下,正在打着瞌睡。
他的旁边或蹲着、或站着几个人。
蹲着的几个人都有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身上都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裳, 大冬天的连双棉鞋都穿不上,脚上只套着一双草屑。
站着的几个人情况比他们好一些, 但也好不了多少, 身上虽然穿着破旧的棉衣, 但面黄肌瘦的脸色足以说明他们的生活环境很糟糕。
这么多人中, 竟然是叶根宝看起来最不像是乡下人,反倒是像个城里人。
叶根宝这人皮肤白,脸皮嫩, 身上穿着的衣裳虽然有补丁,但却是结实保暖的好衣裳。
连打几个哈欠,叶根宝慢慢地站起身, 往旁边挪了挪, 凑过去和旁边几个人搭讪:“大兄弟,你为啥被捉进来。”
那人给叶根宝一个有气无力的白眼,心想,你为啥被捉进来我就因为啥被捉进来。
但叶根宝好声好气和他说话, 那人不好把心里边的嘀咕给说出来,小声地回了句:“被举报了。”
“巧了不是,我也是被举报进来的。”
叶根宝伸手拦住那人的肩膀:“你被举报干啥了?”
男人抖开叶根宝的手:“投机打靶。”
“我也是!”
旁边几个人纷纷抬起头看向叶根宝, 心里都在想, 能来这里的,谁不是被举报投机打靶的?这人真是没话找话!
叶根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接着和男人聊天。
“不过我是被冤枉的,大兄弟你呢, 我看你这样,你应该也是被冤枉的吧?”
男人斜眼看叶根宝,都已经被捉进来了,这人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冤枉的?
他昨天也和红袖章说自己是冤枉的,结果被红袖章给扒了个底裤朝天,连来了几回县城,和几个人说过话,卖了多少东西都被扒了个一清二楚。
“不是。”
叶根宝漫不经心地看男人一眼,又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看不出来啊!”
不等男人说话,叶根宝啧啧几声,一副‘教导主任’的口吻和男人说话。
“这回被捉了没事,被捉了不过是在这里蹲个几年时间,出去后仍然是好汉!”
所有人看向叶根宝,心里大骂:“去你妈的蹲个几年时间!”
叶根宝没注意到他们的脸色,还在那慷慨激昂:“不过出去后可别再干投机打靶的事了,这事严重来说是割社会主义的尾巴、搞资本主义,轻一点来说是犯事了。”
叹息一声,他一边拍着男人的肩膀,一边语重心长说:“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是贫农子弟,咱们贫农子弟推翻旧社会,打倒地主老爷老不容易了,可不能再搞资本那套。”
男人再次抖开叶根宝的手,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他:“你谁啊?”凭啥对我指手画脚!
“我?我叶根宝,红霞第五生产大队那边的人。”
男人被叶根宝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懒得再和他废话,扫他一眼就往旁边挪去,挪得离叶根宝远远的。
叶根宝还想凑过去,男人急忙大喊:“你别过来。”
男人心想,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唠嗑,再听你说一句,我就要忍不住打人了!
卫林负责看守这几个投机打靶的人,全程听完叶根宝和男人的对话,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叶根宝。
他心想,这个叫叶根宝的还挺有觉悟,像他这样有觉悟的人,不应该知法犯法搞投机打靶才是。
难道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但是吧,是不是被冤枉的自个儿说了不算,得经过调查,调查清楚后才能算。
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一个红袖章走过来敲门,喊他出去帮忙。
卫林赶紧收拾好东西,拿着东西跟着那个人往外走。
出去的路上,卫林问:“外边出了什么事,咋吵吵嚷嚷的?”
红袖章脸上露出想笑但又要使劲地忍住不要笑的痛苦表情。
“说起来一言难尽!里边不是关着一个叫叶根宝的吗,在外边吵吵嚷嚷的都是叶根宝的证人。”
“叶根宝的证人,队长不是说明儿个才审问叶根宝吗,他的证人咋这会儿来了?”
红袖章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哈哈笑声。
“卫林啊,说了你可能都不敢信,外边那几个来作证的人,全他妈是举报信上有名字的人。”
卫林震惊:“咋回事?”
“我咋知道咋回事。反正举报信上几个有名字的人都来了,一个说是叶根宝的干大哥,一个说是叶根宝的干大伯,还有几个渔场干部说是来给叶根宝送奖状。”
说着话,俩人来到红袖章大队办公室门口。
卫林上前敲了敲门,得到赵勇的一声‘进来’后加快脚步往里面走。
进了屋,果然看到办公室里面站满人,一个手臂上长满腱子肉的彪形大汉按着赵队长大声嚷嚷:“小勇啊,我们都来给根宝老弟作证了,你咋还不放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