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口上方,一张冰雕雪塑的脸孔,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的脸孔——只是此时此刻,却苍白得没有温度。
她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只看到有血源源不断从他身下漫开,一路蜿蜒,将她的裙角都染红。
她颤着手去触碰,侥幸地希望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是当她抹到一手温热,终于认清事实——
就在刚才,就在这辆车快要撞到她的时候,薄兰栖把她推开,代替她,倒在了血泊中。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像血色基调的噩梦。
她用沾血的双手捂住脸,恐惧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那辆停下来的车再次动了起来,不想再失手,这回亮了车灯,掉转车头,直逼谢悠悠而去——!
就看到原本倒地的人超脱极限地爬了起来,再车轮碾下来的那一刹,用身体护住了吓得不能动弹的谢悠悠。
守门的保安和暗处的保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赶在那辆车第三次恶意发动前将其拦了下来。
万母被架下了车,见谢悠悠毫发无损,她开始崩溃,开始歇斯底里地痛骂——
“贱人!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
“我的思莹被你害得那么惨!她一个人在国外,好可怜好可怜!你却这么风光!凭什么?!”
“我的女儿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她挣扎着朝谢悠悠扑去,张牙舞爪,好像在撕那张痛恨的脸,嘴里咒骂着——
“你去死啊!你去死!去死——!!!”
端庄优雅的豪门太太,此刻因为母爱变得像个狰狞的疯子。
保镖们见她不安分,索性直接打晕,等着交给警察处理。
蓄意谋杀,即便免于死刑也未来的岁月也只能在监狱中度过。
万母说了什么,谢悠悠毫无反应。
她浑身僵硬地蜷缩在薄兰栖的怀里,耳畔一阵轰鸣。
方才的一幕幕,慢镜头一样在眼前重复着。
迎面打来的车灯刺痛眼睛,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我没事。”男人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只是,这话明显逞能,不过说了三个字,他就忍不住闷咳,浓郁的铁锈味自喉咙深处涌上来,他没压住,也压不住,源源不断从唇缝里溢出来。
不想被她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薄兰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安慰,“别哭,已经没事了。”
然而他的安慰毫无作用。
谢悠悠很快拿开他的手,看到路面越来越多的血,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扛不住地崩溃大哭。
“你疯了吗?!”她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要冲上来?她要撞的是我,不是你!一次不够,还帮我挡了第二次!你是嫌死得不够快?!”
“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一咳嗽,又是一口血呕出来,他失神地看着被染红的掌心,表情是庆幸的,今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死,至少,谢悠悠没事。
疼痛漫开四肢百骸,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趁着最后的清醒再好好看看她。
明明之前的六年,他有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好好看这张脸,他却白白浪费,不曾回头。
身体变得很冷。
是比深冬还要刺骨的寒意。
人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只是比起恐惧,这一刻,他感到更多的是怅然。
铺天盖地的怅然。
如果,能多给他一点时间的话……
他和她,也许……
只是转念他又自嘲地否定了这个“如果”。
没有如果。
即使给他再多的时间,她也不会回来了。
她会身穿洁白婚纱,笑着嫁给另一个男人。
所以,死在今晚,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未来的几十年,他不必在伤怀中度过。
“还记得跨年夜那晚我说过的话吗?”
谢悠悠带着哭腔问:“什么话?”
他看着她,呼吸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轻,只是神色却是满足的,像是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说,我后悔了……”
“所以这一次……”
“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
这一晚,鸣笛响彻燕城上空。
谢悠悠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随着急救车来到医院。
薄兰栖被匆忙推进抢救室,两扇沉重的门阻拦了她追随一路的视线。
走廊悠长而冰冷。
洁白的墙壁衬得她指尖的血更加触目惊心。
这是薄兰栖的血……
为了救她而流的血……
不久前的宴会上,她拒绝了他的告白,她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瓜葛,她怎么也想不到万思莹的母亲会恨她恨不得要了她的命,更想不到薄兰栖会为她挡车,还挡了两次……
望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她绝望地想,如果薄兰栖救不回来,那她欠下的这条命要怎么还?要她怎么还——!!!
她绝望得快要喘不过气,她想大哭大叫,却又碍于这里是医院,只能把情绪全部憋在胸口,沉默地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