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秦府,东院,卧房。
“啧啧啧……不是我老头子嘴碎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就是闲着没事给憋的,瞎折腾!”
秦敛虚弱地坐在床头,由陈平服侍着正在一勺一勺慢慢地喝一碗呈黑褐色的汤药汁。
他的床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竹椅,一个头发胡子一起花白的小老头坐在小椅子上,用手指勾着一碗黄酒,就着小桌子上的一碟子盐水煮毛豆,一口酒一口豆吃得嘴巴吧唧吧唧响。
小老头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冲脸色苍白虚弱一脸惨像的秦敛幸灾乐祸,“不是老头子我说,平日里瞧着你给人抹脖子放血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怎么到了一个女人面前就怂成了狗熊咧?太后娘娘,那说到底也就是个丧了夫的寡妇,你要是之前就听小老头的话痛快点直接上说不定你孩子现在都满地跑了,女人哪,都扛不住霸道深情的男人,可你偏偏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扭扭捏捏,好家伙,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小老头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正在闷声不响吃药的秦敛一眼,滋溜一下嗦了一夹毛豆,冲着秦敛冷哼道:“算你命大,要不是小老头我正好回京,你就等着你的温太后上门给你的棺材吊唁吧,凉生花的毒性虽不至见血封喉,但它无色无味,一般人极难察觉,它溶于血液,随着血液运行进入人全身的筋脉之中,引发溃烂高烧、浑身无力,等时间久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了。”
“而你居然还情绪激荡引发气血逆行,加速了毒发!”老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秦敛,“情情爱爱的,居然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脸,到底该骂你是痴还是傻?”
那日秦敛高烧中,神志不清的时候两人那般耳鬓厮磨,直到温溪仓皇逃离之后秦敛心绪大乱,导致血脉逆行,直接激发了他伤口上残余的毒性,请了太医后,太医也瞧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让他卧床静养,切勿动气。
但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在宫中多待一日,太医走后,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禀了小皇帝,说自己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赵宸怎么劝都没用。
等回到了秦府东院,秦敛彻底绷不住了,直直陷入了昏迷之中,一度濒死,东院的一干人等被下了个人仰马翻,不过幸运的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碰上了在药商那儿买珍稀药材而欠债被追讨、来秦府要钱还债的姬无愚,这才险险保住了一命。
眼下秦敛才刚醒没多久,按照姬无愚调配的药方,分次服用解药。许是这解药实在太苦,一口下去,秦敛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不注意便呛着了,无法自控地开始咳嗽,一咳嗽,胸前的伤口便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疼。
秦敛捂着伤口,疼得脖子上青筋一一浮现。
这可把陈平吓坏了,一边轻轻地给秦敛顺气,一边急慌慌地看向喝酒的小老头,“姬老,这……这是怎的,莫不是凉生花毒又发作了。”
小老头也就是姬无愚,优哉游哉地嘬一口老酒,幸灾乐祸地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就是扯了伤口而已,凉生花毒发后可将人的痛感呈数倍放大,谁让他这么‘聪慧’,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该!”
姬无愚一把年纪,又向来是个不着调的,丝毫不把陈平疯狂的暗示放在眼里,故意戳男人的痛脚:“可惜苦肉计变成了竹篮打水,还差点搭上了小命,啧啧啧,最伤的还是这痴情之人,你要不学学小老头我,什么情情爱爱的,一个人多逍遥自在,看你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你要不还是算了吧,我都替你累得慌。”
这一番话,让陈平头皮一紧再紧,憋住了呼吸恨不得原地消失,生怕自己遭了殃。
谁知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垂下了眼睑叫人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屋里静默地只能听见姬无愚嘬酒吃毛豆的声音,就听得男人突然开口低语了一句,“做不到了。”
陈平和姬无愚皆是一愣,姬无愚:“你说什么?”
秦敛抬起头看向姬无愚,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对着两人,眼底涌动着滔天的暗流,“从前不曾靠近时我能远远守好自己的心,现在,守不住了……早已守不住了,触碰过光的暖,哪肯再回阴暗之中,我们之间便是隔了刀山火海也罢,我只求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便能许我无尽力量,这刀山火海我来跨,神魔勿挡!”
陈平和姬无愚都愣住了。
姬无愚连手里的毛豆都掉落了,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唉罢了罢了,痴儿啊……”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丢给陈平,“这是那凉生花的解药方,你且拿去吧,献给你那太后娘娘,愿能助你再次搏得她一些好感。”
就在这时,外间的陈和走了进来,回禀说小皇帝微服出宫悄悄来了秦府来看秦敛了。
一听说宫里的皇帝要来,一向怕麻烦的姬无愚端背上竹椅端起小桌就开溜了,消失之前,还在那而给秦敛支招,“老头子我是过来人,听我的,你想要你那温太后,这小皇帝可比挡你路的神魔麻烦多了,用得好你事半功倍,用不好你性命全赔。”
秦敛凉凉地看着姬无愚跳窗消失的方向……
很快,赵宸就被人恭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