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疯狂动摇的话语回荡在众人唇边,却怎么也吐露不出。
他们瞳眸震颤,踟蹰不前,甚至怀疑眼前的笼罩在金色辉光中的人与之前的那个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究竟是神灵的残息借助他身降临?
还是原本沉睡的神灵终于觉醒?
那双银色的眸子倏然投来轻轻的一瞥。
澄澈的眼瞳无悲无喜,却让在场的巨人们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巨人们脸上浮现出因自身退缩感到耻辱的薄红,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开口。
喀诺举起武器在一旁戒备,然而他已看出这帮巨人的斗志已经去了一半,于是大部分注意力都转向了河畔的身影。
人群中鬼面少年则微微张开嘴,略微急促的吐息全被闷在面具之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个传说是真的?祂到底……”
没有人在这时候动作,他们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一举一动都被半悬于空中的那抹金色完全牵引,唯独心脏的声音在耳边疯狂跃动。
与此同时,造船厂内。
被奴役的妖精种和一些其他种族正被关在大船之中。
这艘巨船除了无法横渡死河以外,其他功能已经齐全。这些奴隶和船工们除去干活的时间以外,几乎都被锁在大船的货仓之内。
封死的门窗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他们的意志,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就是这里……!”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随后一群人冲进了关着他们的船舱之内。
浑浑噩噩的异种们抬头,望着开始努力撬开他们身上锁链的人,慢半拍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是反抗修罗种统治的反抗军!”那人飞快地答道,同时因为怎么也打不开的锁而死死皱眉。
被锁住的异种们便麻木地望着他们动作,如同一潭寂静的死水,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他们早已没有期待。
“鬼面呢?”那人回身问其他人,“他传回来的消息,他自己人不在这儿吗?”
“先别管他了!这次混上来的未免太过顺利,那些修罗种都去哪里了……”旁边的人显然对这异常的状况倍感不安连声催促。
而这时,一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同伴的惊呼:“喂——你们快看!!”
那名同伴正扒在船舱一道细小的缝隙上,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身体的抖动越来越剧烈。
众人对视一眼,第一时间浮现上的是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看见了外面围拢过来的修罗种大军,这次行动搞不好是陷阱?
他们心中陡然一沉,猛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当第一个逐渐走向船舱墙壁的人,他的手刚刚碰到墙上的缝隙时,瞬间被指缝中满溢出来的光芒猝不及防刺得眼睛一痛。
那是……!
——死河之畔,人们见到陆糜蓦然抬手。
佩戴于腕部的光圈轻轻荡出铃铛般的空灵声响,瞬间霸占了他们所有的感官,所有人一下子紧紧盯着那只手移动的方向。
下一秒,原本聚拢周身的点点金光随着他指尖一点,突然飞跃出去。
每一点金光都拖曳着长长的光尾,一刹仿佛此世开天辟地以来最盛大的流星雨,冲开死河的迷障。
“那个方向是……不好!”这时,巨人们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徒劳无力地迈动双腿在大地上奔跑,宛如传说中的巨人追逐太阳,挽留那抹耀光的日轮。
整片大地都因为巨人们的跑动而剧烈震颤起来,然而众人望着他们回援向造船厂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蓦地升起了一抹诡异的怜悯。
要知道现在最佳的方法是攻击作为源头的陆糜,说不定能打断对方——可是他们回避了。是没想到,还是故意不去想?
你们在动摇什么?在踌躇什么?在逃避什么?
果然,巨人们完全追不上光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光芒包裹上巨船,然后将它托起。
升起的巨船飞跃过巨人们的头顶,直直地落到陆糜跟前。
“轰隆——”
巨轮落入港口河流的声响,仿佛也是尘埃落定的一声。
船内传来无数清脆的破裂声,那些锁困船中人员的锁链被附上的金芒尽数破开。
大船的舱门一道道轰然打开,荒野的狂风呼啸着灌入,将整船的气息流动一通。
在陆糜和其他人的注视下,过了好一会儿,那些船工们蹒跚的身影才一个个走出。
这些人仿佛久不见光的地下生物,自洞口探头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出。
随后,他们就见到了正温和注视着他们的陆糜。
那双一尘不染的银眸拥有着高洁的神性,你若畏惧仰望,它便显得冷漠威仪。你若感激涕零,诚惶诚恐,它便如原初创造万物的父般慈爱平和。
于是,跟随在他们之后犹豫走出的反抗军们,便看见这些麻木的船工们突然神情一动——仿佛提线的木偶挣开线,第一次凭自己抽动僵硬的面部。
“你不能……”修罗种的巨人们终于再也坐不住,这艘船这些人是他们整个南域奋斗数十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