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黎枝枝近来找到了新鲜事情做,那就是刺激黎素晚,譬如用膳的时候,因黎素晚病还未全好,偶尔会咳嗽一声,她便放下筷子,状似关切地问道:“姐姐的身子还没好么?你看这咳的,别把自己呛到了。”
黎素晚掩着口,低声道:“我没事……”
黎枝枝却不理她,只转头对黎夫人道:“夫人,我觉得还是让姐姐回房休息吧?这要是落下病根,可就糟了。”
黎夫人一想也是,再过些日子黎素晚就要及笄了,倘若病真的没好,那就麻烦了,便吩咐人送她回房。
可怜黎素晚早早爬起来,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送回了紫藤苑,她饿得两眼发花,婢女却只送来了一碗清粥,粥水稀得能当镜子照,黎素晚怒道:“我不喝粥,拿下去。”
婢女踌躇道:“这是表小姐吩咐的,说您生了病,还需忌口,喝清粥好得快一些。”
一听说是黎枝枝,黎素晚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挥手打翻了那碗清粥,怒道:“用不着她假好心!”
然而到了中午的时候,黎素晚就开始后悔了,她腹内空空,早已饿得没有力气,可婢女端上来的,还是一碗清粥。
黎素晚脸都绿了,气道:“拿走!我要吃饭!”
那婢女却道:“这就是后厨特意给您准备的粥,没有旁的饭食了。”
黎素晚不敢置信地道:“你不会让厨娘另做么?真是蠢物!”
婢女挨了一番痛骂,既委屈又不忿,解释道:“可是小小姐说过了,您还在生病,喝粥是对身子最好的,倘若后厨敢给您做别的吃食,就是要害了您,到时候把他们都赶出府去。”
听闻此言,黎素晚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连忙扶住桌子,像是没听清楚似的,问道:“你方才叫她什么?再说一遍。”
婢女犹犹豫豫,道:“您是说……小小姐?”
黎素晚的手骤然用力捏起成拳,她的嘴唇都有些哆嗦,声音发抖:“谁、谁让你们这么叫的?”
婢女垂下头,答道:“府里人现在都是这么叫的。”
黎素晚甚至不敢细问下去,她盯着面前那碗清粥,粥汤清亮,映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神色由不安转为愤懑,最后近乎扭曲,黎素晚再也忍不住,抬起手将那碗粥挥落,叮里哐啷摔了一地狼藉。
黎素晚死活不肯喝粥,一定要吃别的,后厨顾忌着黎枝枝说过的话,不敢给她做,索性去禀报了黎夫人,彼时一大家子正在膳厅用膳,听得下人来禀,黎枝枝住了筷子,看向黎夫人,轻声道:“是我自作主张了,倘若晚儿姐姐不愿意——”
“你也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黎岑皱着眉,不悦道:“晚儿实在太不懂事了些。”
“她近来生了病,脾气有些大,”黎夫人对黎枝枝好声好气道:“你也别怪她,既是你的心意,她这个做姐姐的应该领受才对,怎么能使小性子呢?”
说着,她又吩咐后厨的人:“再熬一碗粥送过去,让人看着她喝了。”
这样一来,哪怕黎素晚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了那碗粥,粥倒还是其次,黎夫人的态度转变才是令她最为难受的,惶惶不安之余,她背着下人在房里大哭了一场,半夜被饿醒了,抓心挠肺,却无法充饥,气得又哭了一场。
如此日日清粥,没几天,黎素晚便被折腾得面有菜色,憔悴不堪,真个儿一阵风吹就要倒的病美人了。
……
直到四月将近,院中的花木愈发葱郁,墙角的栀子吐了蕊,花瓣洁白,香气袭人,风一吹,满院子都是淡香。
黎夫人实在按捺不住了,几次来试探黎枝枝的口风,问她有没有去见长公主。
黎枝枝当然没有去见,她瞧着对方那满目的殷切期盼,像极了一条贪婪的豺狗,心中颇是好笑,又觉得分外无趣,很直接地告诉她:“长公主拒绝了。”
那一瞬间,黎夫人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就好像与泼天的富贵失之交臂一般,既惋惜又不甘,不死心地追问道:“你是怎么说的?莫不是你说错了话,叫长公主殿下不高兴了?”
黎枝枝便编了一套话来搪塞她,黎夫人听了之后,态度显而易见地冷淡下来,甚至隐有埋怨之意,道:“兴许是你说话做事不妥帖,冒犯了贵人还不自知,到底是乡下来的,小家子气了些。”
说完便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玉兰气呼呼道:“夫人怎么能那样说?什么叫乡下来的小家子气?小小姐不是她的亲生闺女么?”
海棠也难得抱怨一句:“夫人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些。”
王婆子倒是猛地回过味来,用力一拍大腿,叫道:“有事叫公公,无事脸朝东,她一肚子七十二个心眼,亲娘俩也这么算呢!”
她讽刺完,又对黎枝枝道:“您甭理会,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人的心眼子一多啊,夜里就睡不好了。”
黎枝枝还没说什么呢,几个人倒先安慰起来了,生怕她因此而难过。
黎枝枝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毕竟她是最清楚内情的那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乖巧地领受了她们的好意。
一天过去,相安无事,谁知次日一早,府里就出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