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过了。高天原的境内,吡沙门天的宅邸当中,看着满天飞卷的云霭和周遭环绕的神器们的悲鸣,鬼灯竟然有种身在地狱当中的熟悉感。
他第一次见到绯器,是在和静江同去高天原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对于纯阳道术表现出了足够的赞叹和兴趣,但那些称赞的背后却隐含着某些足以让他警惕的内容。知道这家伙是夜斗神的神器则是在安倍晴明在世的那段时间,根据这家伙的自述,那时候她在切割安倍晴明式神契约的过程之中,顺带还斩断了自己和静江之间的缘分连接。
再之后,是八岐大蛇蛇蜕的莫名失踪,以及出现在平安京的怨念的聚合物。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用黄泉之余所驱使而造成的。
但,如果要驱动那么庞大的怨念的话,对于自身的伤害也不可小觑……
鬼灯的大脑飞速旋转,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又一个一个孤立闪烁的小点,连接成片。
还有什么东西被他错过了?又还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没能注意到的?
无论如何,这些东西,和面前的神明与神器少女之间,或多或少的存在着联系。夜斗神是个一看就心性单纯的神明,虽说有的时候身上裹挟着血气,但是作为武神的他所带来的气息和同样擅杀伐的建御雷神相类。而绯器原本就是个普通的神器,而神器的来源又是人类亡者,作为比良坂掌握着实权的管理人之一,他有足够的自信对于一介亡者进行制裁。
如果再继续将信息量扩大的话,为什么这个神器会对静江产生明显的敌意?静江她在苇原中国行走的时间不长,除却在华夏大陆游历的早年经历之外,一直都经年累月的在比良坂之担任执行官的工作,也很难和什么现世的存在结下缘分,更不论结下私仇。
要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管理不擅而在地狱当中接受惩治的亡者偷偷跑了出去的话……那,更主要的仇恨目标应该集中在制定规则的自己,乃至于做出裁决的阎魔大王身上才对,不可能将矛头指向负责平定纷乱的执行官。
最为蹊跷的事情,其实是时间。
他和静江的时间,属于神器少女的时间,和夜斗神的时间。从羽鸟天皇在世的时代,再到安倍晴明大活跃的平安京,再到如今连妖怪的都城都已经建立的当下,这时间的跨越对于现世的存在来说太过漫长,到底又是什么东西,能够在这样漫长的时光当中,埋下一个又一个的锚点?
除却那些纯粹司长破坏而被天镇压的邪神之外,鬼灯一直都相信,没有什么漫无目的的作恶。他在阎魔厅千万年来见识得太多了,哪怕是最为穷凶极恶令人发指的杀人犯,提刀向更弱者,也大多是为了那脑海当中一星半点残害他人所带来的愉悦和快意,但如今已然发生的这些事件当中,鬼灯一时半会,却分析不出目的来。
平安京在巫女翠子的牺牲和众人的努力之下,终究被守护住了。
而吡沙门天,也很难因为神器的堕化而死去。
似乎没有什么最终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但每一次的时间,却又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身形凌厉的夜斗神已然解决了大部分的堕化神器。神器剥离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痛楚让吡沙门天近乎于理智全无,而神器所让渡的恙和来不及袚契的怨念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托生在吡沙门天的身上,让堂堂一介驱逐恶鬼的福神看上去形同鬼魅。
“这是,何等的……”
同为七福神的大国主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鬼灯的身旁,面对挣扎着的吡沙门天,讷讷感叹。
如今的吡沙门天这个样子,哪怕是将所有的神器都斩杀殆尽,想要让她恢复都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事。
下一秒,一道澄澈的净光从天而降。
蓬莱玉枝像是一柄剑一般直插在吡沙门天的脚下,伴随着磅礴的内息,将吡沙门天笼罩在内。以蓬莱玉枝为圆心,镇山河的内力倾泻而下,逐渐扩展蔓延到了整个吡沙门天的府邸之中。
谢云流曾经说过,她天赋不是最佳,根骨也只不过凑合。在纯阳宫一脉当中,不如纯阳六子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性格直率到近乎莽撞的卓凤鸣师叔,在武学的直觉上,都仍是胜了静江一筹。
“阿镜,你总是想太多了,有的时候出剑,是不需要那么多思考的。”
曾经,身负玄铁巨剑的师叔也曾经这么提出过建议,但是彼时的静江连纯阳诀都还没学完,满脑子都是生太极,飞剑满天势,破苍穹,孤剑破日势,拿着一根竹条,每动一招,都要仔细想清楚下一步是什么,实在领悟不了师叔说的“凭直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直觉。
但是,这个世界给她终究留下了一道后门。
只要还活着,就能够持续地、缓慢而坚持地进步下去。只要没有彻底被通话为是彼岸的存在,那就仍旧有作为人类不断前进的那一面。
四百年的时间,仍旧不够她下出能够笼罩整座纯阳山门的镇山河,但覆盖住吡沙门天的府邸,已经是绰绰有余。
“镇山河!”
少女从天而降,手中无剑胜有剑。她眉心清明,在空中借力梯云纵三步蹬踏,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正对着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的吡沙门天。
内力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