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拆长兴坊某没意见,为什么不拆醴泉坊?瞧不起某家!”李道宗背着手走过来,表情有一点点难看。杨师道那家伙跑到益州去接侯君集……孙公既然已经回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命铁定能保住。长兴坊的坊墙留几日便留几日,可醴泉坊住的是某与孝恭兄,又在西市正北,不拆岂不显得吾李家不疼爱自家公主?
“兴道坊的墙,他们也没拆!”李神符拄着竹杖走过来,语气微凉地说道。云鹤监是鱼伯那竖子,还有袁天罡他们五个坐镇,不好太下他们面子。不过给褚遂良和张行成点脸色看,某还是很稳滴。
刚赶过来的褚遂良看了眼同行的张行成,让他稍安勿躁,疾行两步走到离李神符有三步远的位置,叉手一礼,温声说道:“宗正卿,崇仁坊和永兴坊、务本坊、亲仁坊还有东市的坊墙,是云鹤监电报传来的示下,兴道坊和醴泉坊在第二批的名单上,他说要考虑金吾卫的巡逻难度。”
若不是晋阳公主横插一脚,按照云鹤府的进度,中秋之后会陆续拆除坊墙……皇城和宫城的墙当然不会被拆除,那代表着皇家气度和威势,岂是庶民黔首可以随意踏足之地!
李神符听到是李元婴的安排,表情缓和了下来,却依然有些矜持地说道:“鱼伯的意见我们当然全力支持,只是兴道坊大概有醴泉坊的四分之一,又紧挨着务本坊,位于朱雀门和安上门之间,拆除后对金吾卫巡逻的压力,应该增加不了多少,反而能体现我们宗室对拆除坊墙和取消宵禁的坚定支持。”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的历史线上,开元八年(公元720年)六月二十一日,京师大雨,兴道坊一夜之间,陷地为池,五百余家俱失。
“郡王,我们入藏剑苑慢慢商议,他们清理街道总需要些时间。”房乔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说道。今夜的藏剑堂,会临时充当东偏殿的作用,陛下此时不会想议事……皇后离开的太早,留下无限的思念。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脸和气,笑眯眯的长孙无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世家不会轻易退缩,就像狼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黄羊。风生水起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家族,谁还没点墙头草的绝活压身?更知道飓风过境,伏草惟存的道理。
李神符对房乔还是很尊重滴,拄着竹杖慢悠悠走进滕王府,其余人跟在后面,都没再多说什么。有事去藏剑堂谈,大家都会相对优雅些,毕竟公孙白的脾气,多少都有些了解,孤傲耿介不入流俗……滕王平时和他们沟通时,不累吗?
“阿翁?”晋阳公主看到李神符,惊讶地瞪圆眼睛,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萌萌地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我拆了墙而已,不用劳动你老人家亲自来抓人吧?”
阿叔救我!阿耶……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桃花开花,杏花落呀;想起亲娘,一阵风呀!
“阿翁是来接你去拆兴道坊之墙。”李神符抬起手摸着晋阳公主的小包包头,慈祥而又宠溺地笑道。“某坐在一旁看着,看谁敢说吾家晋阳行差踏偏?某的竹杖用来敲他们的脑袋瓜,还是很灵活滴。”
不就是拆了西市的墙嘛,怎么,那墙比江夏郡王府和赵国公府还金贵?那群文人,打突厥的时候只会哔哔赖赖,对付吾家小兕子的时候,反倒硬气了起来,欺负吾李家无人怎滴?
晋阳公主放下心来,牵着李神符的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软糯可爱的说道:“阿翁,黄河鲤的鱼锅特别鲜美,用完晚膳,我就去拆兴道坊的墙,准保拆的又快又好,若庖丁解牛,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阿叔说拆墙和拆楼阁也是同样的道理,节者之间更易寻到。至于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不过是为了人前显圣,大可不必。我们要做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某很期待。”李神符看到乳白的火锅底汤,十分好奇地问道。“晋阳,你不是无辣不欢嘛,今日怎么会选择如此养生的汤色?”
小兕子不仅仅无辣不欢,她是嗜辣成欢,连清风饭都要加两勺油炸辣椒,才觉得够味。
ps:清风饭用水晶饭、杨梅粉、冰片、牛酪等制成,将上述食材混在一起,放在陶钵里,再放到冰池中,等到冷透方可食用,清凉解暑之佳品。
晋阳公主抬起自己的小下巴,用肉肉的手指指向某处,十分委屈地说道:“阿翁,我长小痘痘了,孙公说吃辣太多的缘故,还说秋日不宜嗜辣过甚,不利于养生。”
什么太史公有云,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纪纲,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人体亦然,不能只顾口腹之欲,然后吧啦吧啦……之乎者也说的比虞傅还顺熘,本宝宝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打瞌睡……我想念阿叔!
李神符眨了下眼睛,从袖子里取出云鹤府设计,少府特别制作的老花镜,戴上后看到晋阳公主的下巴右下侧,果然有一颗小红痘痘,和蚊子咬过的小红点差不多。白玉无瑕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