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当率领戍卫军以救驾的名义硬闯进南城门时, 李儋元正在延禧殿陪成帝喝茶。
皇后和太后的死, 让成帝突然开始感念起亲情的重要,见李儋元进了宫,便拉着他回忆起曾经小时候那些事。可说来说去, 也只能想起他六岁之前的故事,后来李儋元就开始生病, 而他也因为群臣的劝谏远离了沈妃的宫殿, 从此父子疏离, 直到李儋元离了宫, 一隔便是十余年的光阴。
成帝说着说着也觉得愧疚, 按着他的手道:“阿元, 父皇实在欠你太多。可谁要你生在天家,我也想像个普通的父亲, 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长大,让你得到最好的宠爱和照顾。可我要想的事太多, 后宫、朝野……全都需要平衡。这个皇位, 是权力,也是掣肘,我们顶着这个姓氏, 注定有太多事想做而不能做, 帝王之家,根本容不下至情, 朕从太子时就是这么踏着兄弟的尸体走上来, 太喜爱你的母亲, 反而给你们招来了灾祸。有时候朕也会觉得累,可想到大越的子民,又觉得不能松懈。阿元啊,世人总觉得,能站在宫城顶上的人,便能随心所欲、骄奢淫逸,可我们有太多责任在肩,江山在我们手上,就要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让他们颠沛流离,遭受战乱和灾祸。”
李儋元听得认真,心中充满敬意,倾身替成帝换了杯热茶道:“儿臣向来都觉得骄傲,因为无论在哪儿,都能听见百姓称赞,说父皇是一位好皇帝。”
成帝道:“我算不上什么好皇帝,只求往后能让史官记下无功无过的一笔,莫被当成令大越蒙羞的昏君就好。只是不知道在我走后,大越究竟是会变的更好,还是更坏。”
李儋元连忙俯首道:“父皇是真龙天子,必然会得上天眷顾,长命百岁。”
成帝笑着摇头:“你我父子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好听的虚辞吗?是人就有大限,不知为何,我最近总有种预感,需要快些把重要的政事做完,不然会来不及……”
李儋元听得喉中哽咽,抓住他的手道:“父皇正值壮年,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成帝叹息着捏紧他的手:“你呀,就是这么孩子气。其实父皇不怕这个,怕的是我走后,几个孩子会骨肉相残,弄得京城大乱,百姓再无宁日……”他说着说着,竟也哑了声没法继续下去,李儋元看着他,眸间一片晶亮:“父皇,大越会变的更好。”
这像是一种承诺,更像是一种誓约,成帝看着这个一向懂事的孩子,眼眶竟有些发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侍卫长冲进来惊慌地喊道:“陛下,京卫指挥使带兵闯进内城,现正在义连巷与宋都统率领的内军营卫对峙,他说宫里有人谋反,要进宫救驾。”
“徐远的胆子也太大了!”成帝盛怒之下竟将桌案都掀翻,然后又问道:“快给我去右相府,看徐绍还在不在那里!还有东宫,给我去东宫,把太子给绑来!”
侍卫长得了圣谕连忙跑出去安排,李儋元却沉着脸道:“徐远竟然敢进城逼宫,必定是做了十足的打算,皇兄只怕早就不在东宫了。”
成帝气得手指都在抖,冷笑道:“好啊,我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留着他太子之位,想不到他连这几年都等不及,非得逼得我退位才甘心。”
他想了想,又深吸口气道:“让刘全摆驾,朕要出去,亲自带着内军剿灭叛匪,也省得耽搁久了,让城中百姓更受牵连。”
李儋元对着他撩袍跪下,“现在宫外形势危及,父皇一定不能现身,若是途中除了差错,不光是皇城,整个大越都会岌岌可危。儿臣斗胆,请父皇信任儿臣,将调动皇城内所有营卫兵符的交给儿臣,再写一道圣旨,由我替父皇出面去平息这场叛乱。”
成帝盯着他许久,似是在思索该不该赌下去,想到方才的对谈,和李儋元眼里的热诚,终是吐出口气道:“好,朕就将兵符交给你,亥时之前,必须擒获徐远!”
李儋元以头磕地,然后高举双手接过兵符,目光坚定道:“儿臣定不辱命。”
当目送三子离开后,成帝坐在榻上揉着额角,然后站起吩咐侍卫加强宫外的防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叛贼进了宫门。这时,刚才跑出去的侍卫长又转回来,跪地禀报道:“陛下,太子他……”
成帝负着手苦笑:“他跑了是吧。”
“不是,他绑住自己,在殿外轻罪!”
成帝倏地转头,然后定了定心神,走到龙椅上坐下,手扶着旁边的龙首,沉声道:“把他带进来。”
另一边,李儋元由两名侍卫加上蒋公公保护着,坐马车到了城南的义连巷。因这条巷道是进入主城的关键,宋都统一听见徐远入城的消息,便带兵守住了巷口,两路大军就在两端对峙,手中火把照亮了天际,而周围的坊舍都紧闭门户,居住在此的百姓们彻夜难眠地乞求,千万不要被战火波及。
宋都统并不想在皇城内开战,因为势必会造成城中大乱,两军伤亡无数。可徐远十分顽固,无论他怎么劝降,都坚称是收到了成帝的密信,说宫中混进了叛贼,让他带兵进城救驾。
他甚至还将那封密信传了过来,宋都统辨不清真假,一时也有些难以定断。幸好这时,后方传来“三皇子驾到”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