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时分了, 社员们都习惯在晚饭后,聚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乘凉。
宋翠花抱着崽崽,逢人就夸, 笑得牙不见眼。
崽崽长的也确实招人稀罕,沈姣姣营养好,奶水足,崽崽每天都喝母乳, 就跟吹了气的皮球似的, 鼓了起来。
小脸嘟嘟的, 小手也跟白嫩的藕节似的, 皮肤随了妈, 奶白奶白的,身上穿着宋翠花给他做的新衣服, 白色的布料上绣着蓝色的小花,洋气得不像乡下孩子。
他趴在宋翠花的肩头, 乌溜溜的眼珠转呀转,微微上翘的红润小嘴唇动了动, 偶尔发出几个语义不明的字音, 看着就喜人。
小孩子就是可人疼, 不少上了年纪的女社员围在宋翠花旁边逗崽崽, 往往崽崽还没被逗笑,她们自个就笑了起来。
王红燕拿着拨浪鼓甩了甩, 发出‘咚咚’的鼓音,“小宋沈,看这。”
崽崽随着拨浪鼓的声音转了转眼珠,他脖子还没有长硬,不能转头, 只微微侧脸的动作,就逗得王红燕脸上露出笑。
她愈发起劲地摇着拨浪鼓,嘴里继续道,“小宋沈,婶婶家里有个小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们定娃娃亲好不好呀。”
崽崽听不明白她说的话,只是挥了挥握得紧紧的拳头,倒是把旁边围着的女社员们逗得合不拢嘴。
宋翠花眼角的褶子里都是笑,笑着啐了王红燕一口,替崽崽答道,“好啊,你把你家小花花送来我们家做童养媳,我保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王红燕也不恼,配合她说笑,“那感情好,我这就回家收拾收拾把我家小花花送过来,先说好,我家小花花吃得多,你可别舍不得那点钱啊。”
两人一唱一和,逗得社员们笑得开怀,大榕树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
宋大山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坐在靠着大榕树的马扎下,脚下放着满满一搪瓷缸子的炒花生米,一边和别人闲磕牙,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好不自在。
宋大山吃完半搪瓷缸子的花生米,嘴里都是咸味,觉着有些渴,正准备回家打点水喝呢,面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一看,是赵志刚。
他脚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但是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的,脸上也阴郁郁的,猛地一看,有几分吓人。
宋大山忍着嘴里的咸味,道,“有事?”
他看了看赵志刚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知青。
赵志刚垂着眼睑,他的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修剪了,刘海长长的,斜过眼角,遮住了半张脸,“大队长,高考那天你得替我们包车,公社跟县城离得远,我们怕时间赶不及。”
县城有一个考点,从红旗公社到县城,走路的话,来回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坐驴车倒是快,但是公社里也没这么多驴车。
最保险起见的方法就是让公社出面,去县城找人包一辆刚好能坐下几十号人的大巴车,载着知青们去高考。
这样时间比较宽裕,他们也不用这么早爬起来,这是知青们商量了好几天,才商量出的最佳办法。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上面领导也找他们这些大队长开过会,说要尽力支持知青们高考。
宋大山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给这些知青们使绊子,再说了,万一他们真的考上了,公社也有面子。
他稍微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得了宋大山的应承,几个知青对视了一眼,就走了。
宋大山看着赵志刚一瘸一拐的背影,很想问,都这样了还要去参加高考吗,不过他还是没问出口。
知青们走了,大榕树底下又热闹起来。
王红燕看了看几个知青的身影,咂嘴道,“都好久没见这群知青了,要不是今天看见,我还以为他们都回城了呢。”
刚过了秋收,现在农闲,农活不多,加上不到半个月就要高考了,知青们除了上工就是闷在知青点的两间屋子里埋头学习,连皮肤都捂白了不少。
一打眼看过去,有了几分城里人的模样。
王红燕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知青们高考的事除了刚开始那会热闹过一阵,现在压根就没人关心。
对大部分社员来说,知青高考还没公社里分猪肉的事重要。
大伙掰着手指头数啊数,盼啊盼的,终于到了分猪肉那天。
公社每年都会分到几头猪崽,养了一年以后,交了任务猪,剩下的就可以分给社员。
今年公社里养了五头猪,上交了三头,还留下两头。
宋大山找了杀猪匠,把两头肥猪都杀了,猪头猪肉拉到打谷场,他拿着本工分登记簿,坐在凳子上,守着这些猪肉,让各家各户的社员按人头用工分来换猪肉。
分猪肉可是大事,社员们不用宋大山说,就自觉排好了队,一个个端着碗盆,或者拿着稻草,眼巴巴地盯着宋大山和案桌上的猪肉。
宋大山看着好笑,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