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了几句,忽然齐齐爆出了一阵大笑。一个乞丐剔着牙,嘴贱地走了过来,逗他:“哎,你找到你姐姐了吗?”
薛策躺着,置若罔闻,连呼吸也听不见,静得像一具小尸体。
城里的乞丐到处混迹,消息总是很灵通的。薛策来到了北昭后,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单词。初来这座城时,便有不少乞丐从他口中得知,他和一个照顾他的姐姐走散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很多乞丐,都听说了有个新来的,是和自己的家人走丢了,才会来乞讨的。一开始大家都还半信半疑,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到那个神秘的姐姐出现,便都不信了,还嬉笑着和薛策唱反调,就想看他急眼的模样。
“骗谁呢,你还有姐姐?”
“你姐姐肯定是嫌你傻,嫌你是拖油瓶,不要你咯!”
“可不是嘛,话都说不好,不是傻子是什么,街角那边那个傻子都比你会说话。”
最初薛策还会急眼,认真地和他们争辩。对方笑嘻嘻地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可惜,母语在这边行不通,北昭话的语言能力又极度有限,所以,辩来辩去,也是那几个磕磕巴巴的词,变不出什么花样来,只知道执拗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姐姐答应……我的,她很快就会来接我了!”
立即有人懒洋洋地说:“她肯定是骗你了,她肯定不要你了。”
“我没骗人……她,肯定会来接我。”
……
因为他认真反驳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太像一个痴心妄想的小傻子了。而且,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同伴,总是落单。所以,不管是见过他还是没见过他的乞丐,只要在游荡的时候,遇到了孩子,都会闲着没事地故意走过来,贱兮兮地呛他几句,等孩子气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反驳时,便哄堂大笑,以此为趣,乐此不疲。
今天也是。见薛策无话,几个乞丐搭着肩膀,挑着那几句常说的话,一人一句。
“哎,你不是说自己有个姐姐吗?怎么不吭声啦?”
“今天出去了一天了,又没有找到啊。”
“说说看呗,你姐姐长什么样子?漂亮吗?几岁啦?有夫家没有?我们帮你找找呗。”
“她是不是不要你啦?”
“那你说说她的名字,总行了吧?你连你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
日子长了,薛策越发沉默,不再一被人戳到痛点就弹起来反驳了。这些乞丐再怎么撩他,他也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理会他们。
得不到他的回应了,乞丐们说了几句,就无趣地散了。
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戚斐,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捏成了一团。
有些事情,纵然早就知道了过程,可一天不去亲眼看看,就永远不会知道,薛策小时候被轻描淡写的几年时光,凝结了多少的苦楚。
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知道未来的薛策会过得很好,并不代表她看到这一幕不会心痛。这可是她照顾了两年多的时间,连睡觉时,都藏在肚子下保护的小孩儿。
薛策之所以不再反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问烦了,还是因为他也在潜移默化中,没了幻想,肯定了这些乞丐的说法。
更可能是二者皆有。
毕竟他们也没说错,从薛策那边来看,的确是她不要他了。
……
这个于戚斐而言过于漫长的梦境,浓缩着薛策刚到达北昭时的那一段人生的记录。
戚斐作为旁人,被迫跟在了薛策的身边,陪着他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
仿佛陷入了一场久久不能平息的梦魇之中。她不忍心看,却不得不睁着眼看完,想去抱抱小孩儿,也没有办法伸出手。
醒来的时候,戚斐只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浑身冷汗,心窝抽痛,头痛欲裂。
茫然地抬头,她看到了一片月朗星稀的静谧夜空。
她回到后世了。
这里是襄元城,太守府。她还坐在了那条走廊上,维持着头靠在柱子上浅寐的姿势,身后的房间里,还躺着刚被她哄睡的薛小策。
飘荡在前世的漫长三年时光,只等于后世的她那么一小会儿的走神。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上,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戚斐一听这个声音,整个身体都轻微地战栗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试过只听一个人的声音,就有一种指尖也在抽搐的感觉。
薛策毫无所觉,绕到了她的面前。戚斐低着头,看见了一对黑靴,一双长腿,停在自己眼前。
站在她面前的,是后世的薛策2.0了。
可梦里的那一个八岁的薛策的模样,此刻却还深深地占据着她浑噩的思绪。
“怎么了,还没睡醒吗?”薛策嗤笑了一声,在她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有些奇怪,便屈膝蹲了下来。
他的身形太高大了,一蹲下来,便如一座小山。
和中学时候,那些惹了女孩子生气的调皮男生故意弯下腰,去偷看女孩子的脸色一样,薛策挑眉,倾身侧头,去偷觑她的表情。可一对上戚斐的脸,他就一窒。
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