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医者怎么也没看透,眼前的身着麻衣的儒雅男子到底哪来的勇气?面见圣上还要建言退兵有那么简单?
难道当真初生之犊不畏虎?
没等有人首肯,承昀留下一群茫然的医者们,端起要送进主帐的药汁,恭谨地颔首转身离去。
......
“滚”
内监被恭顺帝连人带奏折给轰出主帐,带着小内监在外头发愁,打从许后无法继续治愈其余将士,恭顺帝的脾气越发大了。
今日得知自己体力不支,也是因为中了同一种蛊虫,这让自恃不可能受蛊害的他如何能接受?
加上许后最近更加虚弱了,甚至在献血之时几次陷入晕厥,他如何不气闷?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许后已落得如同前些年被强制提取百烈蛊血的消瘦模样,如若继续留在此处,只怕不光剩余的七万大军没命,连奄奄一息的许后也得折在冀州城了。
承昀端着汤药来到主帐前,见到的便是如此,澹然的浅笑勾在唇线,俯身问候道:“胡大监,圣上该服药了。”
瞧着眼前有些许面熟的男人,胡大监轻蹙长眉,面有难色地说道:“圣上刚才发过一次脾气,这会儿应该不会用药。”
伺候过的人都知道别此时去找不痛快,眼前的男人也来得太过不巧了,不由得全给他投以同情的眸光。
“无妨,身为医者,这些都是会遇上的。”
承昀谦逊有礼的态度博得了胡大监的好感与赞赏。
“那你小心点,别再让圣上发脾气了。”
“卑职领命。”
胡大监亲自掀起了帘幔放行,虽然知道有难度,心里也期望他能缓和皇帝的不悦,否则就这么耗在此地,对圣上真的不是件好事。
一进入帐内,承昀看着临时搭建的床榻上,躺着面若死灰的恭顺帝,以长臂困难地撑起身子,朝他砸来一个软枕怒吼着。
“滚”
轻松的错身使闪过软枕,令恭顺帝微微一愣,没料想有人闪躲般的诧异,竟敢挑衅雷霆雨露皆是恩泽的帝王威势?
自他与十万大军困在此处开始,朝堂便有不赞同的声音,在许后托付孩子们之后,母后的动静更是令人诡谲难辨,朝臣们甚至入了后宫商议国家大事,如同父皇病殁前般的隐晦。
父皇怎么没的他比谁都清楚,他才在位几年?
难道母后想再来一次弑君?
不!他决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偏偏被这场疫病拖垮在此,他数度派兵前来支应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心里已经有了个底......
他的不听话,如同当初父皇的不听话吗?
执意立下许倾霏为后,惹恼了母后?
所以,在她掌控年幼的太子后,又兴起换皇帝的心思了?
长发披散在身侧,透过发丝间隙沉默地凝望眼前的男子,那熟悉的身影令他颇为不安,还没来得及再下驱逐令,男子便捧汤药递来了。
“圣上请服药。”
那熟悉的嗓音令恭顺帝喉际一紧,心慌地抬眼问道:“你是何人?”
“圣上请服药。”
恭顺帝见来人头也不抬,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关于此人的讯息,这些年来能令他这般憎恶之人还有谁?
那个身处南楚皇宫还胆敢以剑相逼男人......
见恭顺帝已认出他来,承昀那双灿若星光的眼眸绽着浅浅紫光,唇际噙着令人费解的笑意,沉稳说道:“此药有利无害,圣上可安心饮用。”
恭顺帝
一阵恍忽,竟不自主地伸手接过汤药,涓滴不剩地一口饮尽。
“甚好,圣上定能早日康复。”承昀唇际勾起满意的笑容,兴味的眼眸里尽是玩味,“南楚还需要圣上的帷幄呢!”
恭顺帝勐地回神,起身惊恐地退向床沿,不停抓着颈项想吐出药汁,只换来一声轻笑。
“圣上放心,药是真的药,我承家要取人性命,不屑于用药。”承昀看着那惊恐的眸光笑意不禁更深了。
恭顺帝童孔一缩,内心更是惊恐,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紧缩的咽喉不停地想发出声音未果,缩在床栏角落警戒回望。
这一幕看得承昀不由得一阵心酸,好好的皇帝,偏要惦记一个有夫之妇倾尽国力来相犯,为的又是什么呢?
颜娧取走了百烈,好容易才安分了几年,一清醒就是兴兵杀妻的,到底在他的心里妻儿究竟是什么?
“今夜的汤药都是有效的,不过只有三日的效力。”承昀眼眸里的紫光若绽着隐隐寒芒,长臂倚着屈身在床前,搓着下颌思索道,“如果现在拔营,三天内进入南楚地界,相信所有将士都能痊愈。”
“竟是你!”恭顺帝奋勇向前擒住承昀的衣襟,几近失态地嘶鸣,可惜始终无法吼出声音,根本无法求救。
“是,是我们。”承昀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轻蔑笑道,“败于自己熟悉了半辈子的蛊虫感觉如何?”
“百烈蛊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恭顺帝极度想挣脱他的魅惑无果,终于读懂他轻蔑的眸光里的意味。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处于身心俱疲的状况下,留下半分清醒来告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