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一离去,刑台下负责传递木桶的几个男人,兴味地挑了眉,笑了笑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收拾了手边的杂物,将没来得及获得救治的兵勇们回到伤兵营。
先耗费几日把人搞病了,再安排人手将虫蛊送到许后的手上,这场大戏唱得挺累人啊!
百烈长年来没有获得足够的生灵维持所需,因此当他魂归人体后,南楚所有因他而来的庇荫全都不见踪影。
庆幸的是,还有一向贪饱攒足的回春未受影响。
因此,他们两口子只能给许后送来回春蛊血作解,至于恭顺帝到底心里有没有她,那可不是他们能管得上的事了!
一念贪嗔,一念爱憎,到后来都是他的将士来受罪。
本以为闫茵再驯化的倾愿蛊,效力可能不若以往,眼下看来似乎正好。
不若以往爱之如命,但却能够达到心有牵挂的效果,不舍得许后流光鲜血,懂得疼惜她的性命,这样就够了。
看完整场大戏,直觉这对夫妻心机真是恐怖,着手给药也不是全部治愈,再下蛊也没打算一劳永逸,反倒是留了一丝清醒与质疑。
几乎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究竟爱抑或不爱?
居然能完美地把潜藏在人性里的质疑放进神志清醒,恭顺帝自诩有百烈蛊血护身,自然不会想到被算计了。
谢霆悄悄地来到师兄身旁,小心翼翼地纳闷问道:
“师兄,小嫂子是不是也给你用了同样的招?”
承昀回以莫名其妙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轻蹙了剑眉,继续收拾手边的东西。
“真下了?”谢霆诧异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难怪师兄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死心塌地,小嫂子真是个狠人。”
二话不说地将叠好的木桶全扔进谢霆怀抱里,承昀星眸绽着令人害怕的澹漠,冷冷一笑,“原来在你心里,我算不上狠人。”
谢霆没来由地从骨子里透出一阵冷意,是啊!他怎么就忘了?
大师兄的温柔只给小嫂子一人,连自个儿的爹娘都不见得能有好脸色,何况对他?
这让他如何回答?
说是?他还能走得出南楚大营吗?
说不是,回了西尧大营他还能活吗?
他完全不敢回答问题,抱着所有的木桶直奔伤兵营。
就说!几个师兄没人肯带兵前来应援师兄,绝不是嘴上讲的不喜欢军旅艰辛,而是害怕与大师兄共事吧?
他傻得乖巧听话,应承了这档事,大师兄一个眼神就吓得差点出不出话来,再傻也不会在这时再去虎口拔毛啊!
看着那几乎是逃走的背影,薄唇不着痕迹地上挑了挑,还以为他的冷情冷性不再,怎么连最小的师弟都敢在他面前造次。
承昀差人将再也用不着的刑台给拆除,指示病愈的兵勇将其余伤兵给一一送回,对眼下的顺利产生了些忐忑,太顺利了啊!
一切顺利得令他忍不住心里的诧异。
他的确故意不为全部的兵勇解蛊,毕竟大军仍驻扎在冀州城外,他可没有习惯给敌人地上刀柄的机会。
许后的炼蛊之法不光是皇室传承,也有自身一份辛勤付出,有了闫茵送来的蛊虫,再配合自身的技艺,想重掌皇家蛊毒并非难事。
娧丫头说了,即便神国真要重新来过,也不能建立在践踏诺言之上,不论究竟是施恩还是义气,曾经答应许后的一切不能有所改变!
人跟人相处更是种相对的付出,希望能有好的善果,就得多种善因,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
有朝一日,即便当真要兵临城下灭了南楚,也要如同当时解离神国般的平静祥和,她相信当时做得到,日后他也能做得到。
途中必然牺牲,在尚未开出好的结果之前,她都得忍下心中苦楚,只为求得更多人的安稳祥和。
思及此,承昀唇线又不自主地上扬,里头全是无止尽的骄傲。
不曾涉足战场的颜娧,说的却是句句兵法金言,《孙子兵法》里最佳的四句真言,被她说得犹如生活常态般的恣意。
风尧军本就以徐如林,动如风名闻遐迩,有着相同信念,作法却大相迳庭的两人,她的一句凡是豫则立,不也把他吓得收起了满腔风力的爪牙,乖乖的给许后送上蛊虫。
与她相处日久,也着实没看过她认真的读过几册正经书,每每见她读一堆闲书,以为她当真不爱求进,相处愈久愈发现,她不是不爱书,而且是当真读过,活用于生活中……
这样的她犹如得慢慢深掘宝库,有谁能不多爱她几分?
倏地,一位已收拾妥的嬷嬷来到他身旁,不敢多有得罪般地平视着他,打量许久才垂眸以不符合常理的恭谨福身说话。
“关于诸位将士后续解蛊之事,娘娘有劳军医入帐一叙。”
承昀不做声色地半眯星眸,却也没有迟疑地抬手回礼,随着丁姑姑的脚步,没有丝毫畏惧地进入帝后营帐。
在南楚军士尚未完全解蛊之前,过河拆桥这档事,相信许后还没敢端上台面,不过这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邀第二个军医入帐商讨对策?
承昀光想都觉得好笑。
进帐时,便见披着恭顺帝衣袍的女子,面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