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娧凝望着那些担着果实进城的果农,挺拔颀长的身躯的确与寻常的庄稼汉有所不同,太过整齐划一的动作与脚步,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怔愣地抬眼回望面前的男人,客栈与春分一别,他们几乎都同在一处,他又是何时得知的消息?
为何能提前知道此处有人等着?
来到城门口如常地上缴路引接受盘查,有了方才老杨梅的介绍,几个戍卫不着痕迹地交换神色后,唇际勾着似笑非笑的放行。
“谢谢官爷。”
承昀恭谨揖礼,收回路引塞进腰际里,旋即扯了扯缰绳进入嘉梁城,马车缓缓地走在青石板街道上,百烈也充分发挥败家子的天分,看到能吃能买的物什,拿着木徽不客气的直买。
走不到两条街,承昀发现身后有小尾巴跟了上来,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寻了一间看着极为朴素的客栈投宿,小二一见木徽,二话不说地安置马车,店内另有小厮引导三人,前往二楼极为偏远简陋的雅间。
房门一开启,桌面椅凳全落了满满尘灰,灰褐窑烧的水壶里一滴水也没有,榻上也是充塞着霉味的枕席,令人不喜的腐臭味一下直冲几人的鼻息,逼得颜娧没忍住地呕上一口酸水。
“就这间,要住不住随便。”领路的小厮没好气地冷哼了声,要不是看在那木徽的份上,才懒得理会衣衫褴褛的一家人。
承昀不舍地轻抚着仍不停作呕的背脊,神情里尽是难堪地说道:“谢谢小哥,我们住。”
“算你识相。”小厮拿着布巾挥了挥迎面而来的霉味,不屑地冷哼了声,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离开。
待确定门外之人走远,承昀随手拎了桌上的包袱,往百烈头上砸去,淡漠地命令道:“滚去座屏后换。”
被砸得猛地一晕的百烈,哪敢得罪衣食父母?乖乖地躲去竹制座屏后,麻利地换上包袱里锦缎织制的衣物。
承昀脱下身上的衣物,为她整理了一块乾净的方圆得以落坐,随后也开始为她整理梳妆,半个时辰后,那个病态衰弱的农家妇人,已成了娴静雅致的温柔的世家贵妇。
承昀此时也换上了藏青为底的君子兰绣面的圆领直缀,翩翩濁世佳公子扶持在爱重的妻子身畔,犹如天造地设的人间佳偶。
躲在座屏后迟迟不敢探头的百烈,探头偷看时,看着犹若神仙眷侣的模样也不禁愣在当场,呐呐地问道:“人在外面守着,我们能去哪?”
“你不知道我媳妇能拆窗,我能拆楼板吗?”
承昀眼底似笑非笑的戏谑,惹得颜娧小脸一阵红。
“原来你都知道?”她还以为当初拆梅珍堡之事没被渲染呢!
“任征怎么说也从我这拿了不少方便,加上惜儿与熙儿那两张崇拜得不得了嘴,有什麽能不知道?”轻拧了粉嫩的琼鼻,男人扬着兴味浅笑道,“他也是个皇商,没有父王的同意他哪敢真把令牌交与妳?”
“那个两面拿好处的家伙,比我还商啊!”颜娧想起当初任怔交与令牌时,那不情不愿的模样着实地摇头。
“他一个败家子要撑得起那一亩三分地,还得维持败家子的形象,哪有那么容易?”承昀将她安置在小杌上,迳自来到墙角的木造地板旁,以长指丈量着需要的距离,轻巧提气便不动声色的取下数块地板,在确认下层无人后,再次提气取下数块木板。
起身回到方桌旁,承昀满意地看着百烈已将三人换下的衣物,全都折叠整齐并放上一路供他花消的木徽,上好了客厢门闩,乖乖落坐在颜娧身旁,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率先牵起那双柔弱无骨的葇荑,缓步来到开好能让俩人顺利通过的通道,轻缓地提气无声地落到一楼客栈的储物间,百烈看准了承昀伸出的长臂,闭着眼睛往下一跳,准准地落入男人的手臂里。
来到储物间门口,哪管他上的什麽锁,又是无声息的一个提气,迅速地将门上的木板连门环带橫開鎖全给拆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储物室,正午正忙碌的客栈,后院哪有人守着?
三人开了角门便神情自若地离开了客栈,承昀也在确定没有小尾巴跟上后,看似漫无目的地往他们要去的标的前行。
一路上又买了不少吃食的百烈,欢快地跟在两人身后,有着前头令人称羡的神仙佳偶领路,走在路上都有面子啊!
来到开张不久的米糧鋪子,才停下脚步,原本敲着算盘的掌柜,一瞧门口贵客,连忙飞也似地上前揖礼介绍。
“客官请进,我们今天恰好送来了新鲜的梗米,保证不是压仓的陈米。”
承昀薄唇勾着一抹淡然,一副全听夫人安排的模样,同百烈站在门口守着。
“目前家里也就我们四口子,掌柜的可否愿意送米到府?”颜娧抓起米斗里的一颗颗新鲜饱满的米粒,扬着笑脸请托道,“我们夫妻刚到嘉梁城落脚,宅院里的杂役们也都还没有着落,只有一个老奴相伴,掌柜的是否有可靠的人伢子的介绍?酬庸绝不会少了您。”
“那有什麽?小店刚开张不久,还得夫人好生照顾呢!”掌柜又一个揖礼延请,“正午时刻多半寻不着人,要不三位先在小店稍待,我遣二愣跑一趟伢行,帮您把人请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