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州城里,直通运河大码头的新城区东关街是全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
而东关街上的会珍楼则是扬州城最奢华的酒楼,这里足足三层高的楼阁也是东关街的最高建筑。
今天以昂贵著称的会珍楼被包了场,五家西商大朝奉联合在会珍楼大摆宴席,答谢舍己救人的汪庆汪员外。
如果不是汪员外向林某人献出了女儿和家产,只怕他们几个大朝奉还被关押在水次仓,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
这种义举,只在古书上见到过,值得用最盛大的排场来感谢。
在今天的会珍楼,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是草里钻的,各种水陆奇珍不要钱一样的上桌。
汪员外坐在三楼主座上,所见都是最灿烂的笑脸,所闻都是无底线的吹捧和褒美。
原先算是商业对头的西商朝奉们,今日在自己面前无不是恭恭敬敬。
对此汪员外不得不承认,林泰来真踏马的是个天才。
献女求荣这种事,本该是被戳脊梁骨,被人各种耻笑,成为全城茶余饭后的段子。
但现在同样还是献女行为,经过林大官人的指导和包装,自己就成了义薄云天的英雄人物。
享受着无上的荣光,汪员外感觉自己正在走上人生巅峰。
活了四十多年,经历过无数风雨,但却从未有过这样的风光。
汪员外不禁想道,如果眼前这风光不是林泰来强行送给的,而是自己拼搏奋斗而来的,那就更好了.
但汪员外刚生出这个念头,身边一个生面孔,别人只以为是汪员外随从的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充满了来自苏州的腔调,让汪员外从不该有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再次叹口气后,汪员外不得不开始营业,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作为今天绝对的主角,汪员外的一举一动都是焦点,他站起来后,别人就停止了交谈,齐齐注视着汪员外。
汪员外高声说:“我今天与诸君共聚一堂,其实还有件事情,望诸君卖我汪庆一个面子。”
今天能坐在三楼的,都是扬州商界的一线人物,尤其是西商前二十的人家,基本都到了。
随即就看到汪员外挥了挥手,便有仆役引着一个中年朝奉,从楼梯拐角处走了上来。
这中年朝奉不是别人,正是徽商领袖、扬州城理论上最大的盐商郑之彦。
此时郑员外脸色很难看,他根本不想来这里,但又不得不来。
而席间的西商看到郑之彦,也有很多人脸色不好看。
前些日子,郑之彦单独被放了出来,回家过中秋,而几名西商朝奉继续被关押。
结果被西商势力认为,郑之彦勾结林某人,出卖了商界同道。
然后几家西商联合起来,与郑家展开了持续十来天的高端商战。
比如抢劫对方的盐包,放火烧对方的当铺,埋伏殴打对方的家丁等等。
郑家虽然也有徽州同乡助拳,但这些同乡也是怨声载道,感觉无辜被牵连,同时又觉得郑之彦做事不厚道,导致郑之彦在徽商中的声望大跌。
如今几名西商朝奉都被释放了出来,这场高端商战就更没有打下去的意义了,但碍于面子,双方都不肯先松口服软。
在西商中德高望重的山陕会馆孙总管看到郑之彦,便对汪员外问道:“这是何意?”
汪员外笑道:“先前都是误会,你们和郑老弟闹得不可开交。
但做人经商还是要以和为贵,如今看在我的面子,各自罢兵休战如何?”
孙总管与其他几个西商大朝奉眼神交流过后,点头道:“既然汪员外开了口,我们自然要卖面子。”
汪员外又看向郑之彦,“郑老弟啊,你也别不服气了,到此为止如何?”
郑之彦:“.”
虽然汪员外比自己年纪大,但向来都是小弟角色,他郑之彦才是徽商大哥!
但今天汪员外竟敢一口一个“郑老弟”,实在是不知好歹!
可是形势比人强,郑之彦只能也点头说:“可以,这次就到此为止。”
汪员外“哈哈”一笑,故作豪气的说:“请郑老弟入座,共饮和解酒!”
孙总管笑眯眯的举起了酒杯,很配合汪员外。
但孙总管的儿子孙问益忍无可忍,低声说:“父亲是不是对汪庆太过于恭敬了?毕竟我们是西商,他们是徽商。
而且我总觉得,汪庆和林泰来之间有点可疑,父亲难道就半点疑虑也没有么?”
孙总管面上仍然笑眯眯,但口中对儿子答道:
“即便知道可疑又怎样?如果不装糊涂,我能从水次仓脱身么?
只要还想平安无事的回家,就必须要认下汪庆的这份恩义。”
孙问益又很不服的说:“如果只是为了从水次仓,也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委曲求全心思。但现在已经脱险,为何还要捧着汪庆?”
孙总管淡淡的说:“英雄人物从来不是那么好当的,飞得越高,摔得越重。”
说到这里,孙总管忽然对汪员外说:“那林泰来狼子野心,上次到扬州,侵夺郑氏基业,今次到扬州,又